了,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扭转的么?!”
“别人不能,你能。”
吕德胜将她话里的讽刺自动屏蔽,他注视着简宁,一字一句道:“正因为你是简云舒我才敢如此行事。”
“哈!”
简宁都气乐了,“府尊大人,你们都将草民当什么?!你们的牛羊么?!想利用就利用,想宰杀就宰杀,你们过牛羊的感受么?!若我是世家贵女你可敢?!”
“若你是世家贵女便无可利用之处,我大明妃嫔皆出贫家。”
吕德胜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显得冷极了,“为天下苍生而献身难道不是我辈读书人该做之事么?你父也受朝廷恩惠,我想他若在世也会同意的。”
“我父亲不会!”
简宁忽然一拉裙摆,在碧珠等人的惊呼中露出自己那双大脚,“这就是证明!”
吕德胜垂下眼,苦涩在嘴里飘荡。若是可以,他何尝会想这下作的法子?若是可以,他何尝会将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女子送进那深宫里?是啊,无能的是他们,又凭什么让她来承担?换作自己这口气又怎能平?
骂吧,骂吧,多骂几句也好,这样,他愧疚也少一些。
“先生,事到如今您怨我也无济于事。钦天监已在选日子,来年您为天子妃已是不可更改之事。”
吕德胜这一刻显得冷静极了,他目光显得极为真诚,冲着简宁道:“待您成了宠妃,吕某项上人头随尔取之,只要奸佞能死,朝纲能正,百姓无忧!”
“以身殉道?”
简宁面露讥讽,“可我却不想担这祸水的骂名。”
她起身,目光清冷,望着吕德胜道:“希望吕大人记得今日的话,待有来日,必将性命舍我!”
说罢便是甩袖离去。
待人走了,厢房屏风后出来一人,正是师爷。
“东翁……”他轻轻唤了一句,“只怕刘瑾倒了,此人……”
“她不会是第二刘瑾,却可能是第二个武瞾……”
望着空空的门口,吕德胜喃喃道。
师爷脸色一变,“尊翁何出此言?”
“她不想担祸水的名声就是不会行妖妃之事。她不会以宠妃之势来害我,可却要我记得我所亏欠她的,你说她来日会让我做什么?”
张师爷脸色变得极难看,“不,不会吧?我大明礼教甚严,且……我看她也不似那样的人……”
“当年的武瞾也不过只想当皇后……”
吕德胜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岔了,或许她只想当刘娥吧……”
刘娥……
师爷呆愣愣地望着自家大人出了屋子,脑子里是刘娥的一生。
那个狸猫换太子里的主角着实是委屈。刘娥深受宋真宗宠爱,一件祸国殃民的事没干不说,还将真宗搞得一团乱的国家给拨了回来,为仁宗盛世打下了基础。
她既没打压仁宗生母,也没害人家,甚至还以皇后礼仪悄悄下葬……她也曾有过当天子的心,临死前非要穿天子的衣服去祭太庙,直穿上改动过的龙袍祭了天与太庙才安然死去……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没有杀一个反对她的人,有武后吕雉之才,可却无这二人之狠毒……
简云舒会是刘娥么?还是会是武瞾?
有因就有果,这世上谁也逃不开因果的牵连。至于到底会结什么果……
张师爷想着简宁的所作所为,忽然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出了府衙,心里的怨愤稍稍减去,简宁回头望了一眼,抱着手炉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她的命她说了算,绝不会让人再来欺凌自己!吕德胜有句话说对了,事已至此,愤怒不过是多余,与其彻底撕破脸,不如留着香火情,待以后也好派个用场。
吕德胜,你想成自己救济天下的大道,那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做那人间刀笔吏,掀翻了这世道!
踏上脚踏,忽然脸上一凉,香芷惊呼道:“雪,雪,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简宁摸了下脸,忽然大笑,冲着府衙吟诵道:“骈臻水陆兼,风流学济颠。忽闻天上将,林下昼焚香。以智泉宁竭,终身守孤孑。轻生殉知己,驷马临道嘶。”
说罢便是上车,沉声道:“回家!”
躲在府衙大门内的吕德胜听着这诗,许久后身子忽然轻轻一颤,两眼失神地道:“兼济天下,以身殉道……她,到底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