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胎一死一活,别人都不敢管,只有陈院判先勾出来了死胎,再接生了活胎,便是如今的东昌郡王。后来齐王侧妃大出血,还是他给治的,真个是一剂药下去立刻就见效。那时候京里略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愿意他来看顾胎呢。”
章继倒是很平静地道:“可惜先帝爷去的那一年,陈院判殉了主,要不然如今他也不过是四五十岁,再干上十年,为娘娘接十来个皇孙也是尽有的。”
这又是另一桩公案了:先帝昭宗献皇帝个性颇宽仁,虽然对外搞死了北狄的老王爷,打服了西戎诸部,却是借着父祖的余泽做到的这些事,真论起来他本人,还不如刚登基没几年的今上果决。然而此人虽因仁厚养大了世家贵族的心,却也因仁厚招纳了很大一批与世家牵连没有那么深的臣子,他死的时候,很有几位忠臣殉了主,先陈院判就是其中一位,朝廷还给谥了“忠直”二字为号,又加赠了官职。
只是好人未必有好报,像陈院判,虽然精于医术,却因不通人情世故而不得父母宠爱。他一死,陈院判的大哥欺负侄儿们年轻,弟妇的娘家又没落了,竟趁陈院判之妻殉夫的时候强占了陈院判一支的财物土地,不过留下几亩下田装样子罢了。
这陈太医名光,是家里的长子,他既然自幼天赋出众,自然也是有些傲气的,以为“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他大伯既然领着他爷奶辜负了他们一家,那这就相当于是将他爷奶对他爹的亲恩与养恩都断了,因此领着弟妹们出了族。他也的确是有些能耐,转脸就考进了太医院,靠着他爹在太医院里留下来的人脉一路顺风顺水做到太医,将弟妹们都说了些家风和睦、家境亦不差的好亲,如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常太后本就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听了这等一波三折的旧事,不由得又掉了些泪,叹道:“好好儿一个孩子,偏叫那起子人哄得一个子儿都没了。他如今虽有俸禄,当年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难过呢。”
章继微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能立起来是最要紧的,至于别的,就不须那么在意了。”
罗幼君倒十分好奇,问道:“妾听说出族之人无不是大奸大恶,怎么这个陈太医出了族,还有好人家愿意与他结亲呢?”
常太后笑道:“傻孩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也得是父慈了子才孝呢,长辈不慈,如何能强逼着人孝顺?那不是没人伦没天理了吗?况且这一家荒唐糊涂成这个样子,想必在太医们之中也是有名的,世上无不透风的墙,这一家子为了银子钱逼死了儿媳妇,又逼得孙子们有家不能回,一天两天别人不知道,一年两年别人还不知道吗?这小陈太医又有天分,说不得好人家都愿意将这么个没宗族的好苗子拢进自己家里去做女婿呢。”
班虎儿因与罗幼君同是母亲能生才被常太后选中送给郗法的,却一个生育得极容易,一个生育得极不容易,自觉没有脸面在太后面前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出声道:“怎么,难道说陈家逼死了小陈太医的母亲?”
臧皇后代为解释道:“你自己算算,陈院判殉了先帝的时候,小陈太医不过二十一二岁,他们太医人家又讲究,都说连年生育伤身子的,是以隔个二三年再生下一胎才好。这么算着,陈太医最大的弟妹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岁罢了,再往下更小,都是半大的孩子,说没说亲都不一定,陈院判之妻怎舍得下这群孩子在他们刻薄的爷奶伯婶手里过活?便再舍不得亡夫也不敢殉了,再加上什么‘丧母长女不娶’啦、什么‘父母双亡,命格不好’啦,就更是为了孩子也要强提着那一口气的。”
班虎儿道:“可是杀人犯法呀,他们就不怕陈夫人的娘家上门来打架吗?”
臧皇后道:“要杀人,使她心情不畅也就够了,不一定非要殴打虐待,须知有时候这心情不畅更加要命呢。”
沈令嘉心有余悸道:“妾原先也听说过大户人家日夜训斥媳妇,不过一两年这个媳妇就不行了的故事。当时妾还想:‘一般吃香喝辣,一般穿金戴银,怎么这就死了?’如今看来,未必不是那一家日夜训斥媳妇的缘故。”
常太后笑道:“得了,本来是说阿沈的胎的,怎么又论到别人家的家事上去了?”众人皆大笑。
臧皇后道:“母后,儿看着这小陈太医家学渊源,想来也是有两份真本事的,不如且叫他来看顾阿沈,若他看顾得好呢,自然一直是他的差事;若他本事不足,就等阿谢出了月子叫华院判来看顾阿沈吧。”
常太后笑道:“你虑得很是。”
众人正欢欣鼓舞间,忽听得外头有人声。
常太后奇道:“皇帝还在批奏折,外头的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