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郗法道:“‘括’是搜求的意思,‘隐’是代指功勋有官人家名下能够免除的赋税的时候,仗势再隐去了一些其余的田土家人的赋税徭役,‘括隐’自然是把这些不该他们隐去的赋税徭役重新搜出来了。”他一扬眉毛:“怎么,你以为是南方那些个官员把本该放出来的佃户们拘起来了不叫服徭役,只管给他们家种地?”
沈令嘉只得坦白道:“是早些日子吕妃娘娘与妾说的。”
郗法哼笑道:“她叫朕去查北方勋贵与世家,就查出来了那些故事,如今又要借着你的口叫朕去查南方的新贵官员?”
沈令嘉忙起身要跪下,却被郗法一把搀住了:“不要跪来跪去的,说就是了。”
沈令嘉迟疑道:“妾也不过是江南乡绅的女儿,未必有多少见识,可是吕妃娘娘是前朝丞相之后,懂得比妾多得很,妾觉着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郗法淡淡道:“不过是江南农户减少罢了,还不值得朕为了这个就派出钦差去搜查,惊动人心未免太不值得了。也说不准是当地有什么灾疫损毁了些青壮男子呢?”
沈令嘉只得道:“是。”
郗法却话锋一转道:“沈老太太对答有功,戴凤,封赏金帛,送老人家回房安歇去吧。”
魏璐领着殷氏下去了,沈令嘉知道郗法这是要吩咐政事了,不愿意叫旁人听见,便道:“妾与小施为皇爷去整理寝具去?”
郗法却道:“不急,你们两个横竖也是朕的人,不必那样小心翼翼的。”便吩咐道:“魏璐,明儿早起发一道旨意给尚方司那边,叫他们出两个精通刑讯的人,再传旨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叫他出一队马军,带着那两个精通刑讯的人往金陵去走一趟,仔细探查。”
魏璐答应了。
沈令嘉与施阿措都不敢说话。
一时郗法道:“朕记得你们两个都是金陵人?”
施、沈两个都道:“是。”
郗法问道:“既是金陵人,你们两个小时候可见过金陵本地的出名富户呢?”
施阿措后来随着姑父四处做生意,也听说过一些,便道:“若说有钱,我们金陵最有钱的还是一个于员外,听说是捐了一个员外的虚衔的,家里金山银山受用不尽,女儿还嫁了大官做侧室。旁的时大户、傅大户都不过是寻常生意人,固然有钱,却无权无势,只得依附着于员外罢了。”
沈令嘉补充道:“这是有钱的,若说做官的,我们金陵本地皮家、卡家都是大户,每一代都出过进士老爷的,还开书院,好些有名的读书种子都跟他们读书,认他们做老师的。”
郗法含笑道:“你们沈家呢?”
沈令嘉笑道:“我们沈家要出进士得碰运气。像我爹那一辈儿没有进士,只有举人,我爷爷那一辈儿与我这一辈儿都有进士,这就算是了不得的煊赫时候了,沈家祖上从没出过的。我娘还说我哥中了的时候族里族长还开祠堂大宴了三天流水席来着。”
郗法也笑了:“普通的耕读世家。”
沈令嘉道:“因此我们家比不上那两家,又有我们祖上和那两家有些龃龉,因此我们家的人也没有在那两家办的书院里读书进学的。”
施阿措嘲道:“文人相轻。”
三人都笑了。
郗法道:“魏璐听见你良训与宁则主子都说什么了没有?明儿告给侍卫亲军那边,叫他们照着这个查。”
魏璐应了,也不用纸笔,想来是都记在了脑子里了。沈令嘉微有些赞叹,这就能算是过耳不忘了。
郗法看着沈令嘉露出些赞叹的神色来,笑道:“你可别小看了司礼、御马二监这些人们,那都是正儿八经内书房翰林们教出来的进士弟子,你只怕还没有这等福气哩。”
沈令嘉笑道:“我虽然没有进士教导的福气,却有日夜伺候皇爷身前的福气,这也够了。”
郗法笑道:“得了,你再怎么讨好朕也不能歇在你这儿。”便携了施阿措道:“朕先回去安置了,你不要熬夜,也眯一会儿,能睡就多睡一刻。”沈令嘉含笑谢了他的关怀。
一时送走了郗法,沈令嘉把头发拆了,也解了衣裳,洗了妆容,自安睡了,半夜里又听见风馨殿叫了一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