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思想截然不同,他们母子早就不是还能够像当年郗法初登基的时候一样,肆意玩笑、教导的时候了。
淑恭公主简直要绝望了,人家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人情给你用,你能怎样呢?她到底年轻些,一时想不出来类似于“祖母今日向父皇给我的母妃说话了,来日我的母妃还会在祖母有难的时候向父皇说话的——母妃如今还有宠爱呢”的利益交换,只得苦求道:“嬷嬷这话也不一定能以代表皇祖母啊?您进去问一问,说不得皇祖母答应帮母妃一回呢?”
笑话,就是常太后真的答应了卫秀也不能答应。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沾上了就是个心力交瘁,常太后如何受得了?到时候身上有个什么不好,她们做奴婢的还不是要吃挂落?况且就算不看在主子奴婢的指责上,她跟了常太后几十年了,也绝不愿意看着常太后的身体情况再度恶化的。
卫秀摇一摇头,恭敬却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公主不必问了。”
淑恭公主终于忍不住大哭道:“那我就在这里跪着,跪到了祖母愿意见我为止!”
卫秀待要回去,却见淑恭公主真的跪在地上了,还叫郗宁:“四娘也来跪下!”
卫秀也动了火,这不是典型的绑架吗?你弱你有理啊?当即喝道:“侍卫何在?你们都是死人啊?就这么看着公主跪在大太阳底下?”
淑恭公主走投无路地哭道:“嬷嬷!嬷嬷帮帮我吧!皇祖母!皇祖母!”
那帮侍卫却只知道照章办事,生怕惹祸上身,都把淑恭公主与淳恭公主按上了马车,一路围得密不透风地走了。
卫秀舒了口气,这才回宫服侍常太后喝中午那一顿药。
常太后却神情淡淡地:“卫秀,你跟着哀家多少年了?”
卫秀一听这话就知道事发,却直挺挺地跪下,并不求饶:“娘娘,奴婢跟您三十五年了。”
殿内的侍女太监们早就被遣下去了,室内一片死寂,常太后微微颔首道:“大郎出生那一年你过来我身边的。”
卫秀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盘金地毯,她的额头上却立刻就一片红肿:“娘娘,您不能管这事——皇爷如今对您的情分是越来越淡了!”
常太后厉声道:“那我就可以不顾道义,眼看着他干这种有伤天和的事吗?!”
卫秀虽然声音很低,却寸步不让:“外人的道义是他们的事,您的安危与处境才是奴婢需要关心的事。皇爷如今越发的独断了,他要贵妃生孩子,不是一定想要一个孩子,而是不愿意有人反驳他,他这是要借着‘怀孕可能会死’这种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事试探众人的底线呢——这就是那‘指鹿为马’,他在试探人们!皇后娘娘就是忒贤惠了,才叫他疑心皇后娘娘心里不是向着皇爷的,您要是也中了招,那可就有意思了——后宫里最不会害他的两个女人都被疑心了,这才叫个众叛亲离!”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常太后听在心里却痛得不啻于针扎刀割:“我如何不知道这个事?我却无论如何不能看着我的孩子走上了这个歧路的!他如今才三十四五岁,就在这里疑心大郎、疑心真娘,连他亲娘也疑心上了,等到了他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时候又当如何?我还能看见他寿终正寝么?如今别人说的话分量都不够,还不是只有我这个亲娘能过去点醒他?”
她终于忍不住也垂泪道:“我难道不想我的儿子与我一辈子母慈子孝?可是谁教我是他的亲娘,是这国.朝的太后!如今外头的相公们大多都是世家出身,乐得看着他走错了路;忠心对他的人说话分量又不够,我不来谁来呢?!”
卫秀与她抱头痛哭起来。
到底是年纪大了,常太后的脾气没有那么感伤了,很快就发泄完了心中的苦闷,重新喘着气吩咐道:“皇帝这个点儿正在养心殿里批折子罢?给我备辇,我要去看他。”
卫秀劝道:“娘娘的身子才好了些,如何又自己出去了?叫皇爷来就是了。”
常太后喘着气道:“我叫他过来?你觉着他有那个心思听我老太婆说话吗?”
卫秀闭上嘴不吭声了。
常太后慢慢、慢慢地合上眼,喃喃道:“我总得告诉我的大郎,并不是人人都对他不怀好意的,他不能这么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