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渝公主出嫁那一年年底,北齐集雕题援兵来势汹汹,聚于东胡绘伍山下,天下人皆知,这将是最后一战,胜者,得天下,败者,失宗庙。
天下是否合一,全看此次大战。
这些年南魏每每击退北齐人,都只是将他们逐出南魏领地,极少穷追不舍,一面是因为南魏在长远备战,尚且没有足够的实力将北齐人一击击败,还有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和平手段拿下北齐才是上法,雨师和宇文两人最开始的设想便是如此,但多年过去,北齐人并无归心。
此一战,不可避免。
博端格在三日内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欲御驾亲征,将北齐一举拿下,朝野上下撼动,一方认为此举万万不可,一国之君,怎可轻易出征,另一方则大力支持陛下所为,若是此战拿下北齐和雕题叛军,则天下八方来朝南魏。
我清楚,如果不是我那一剑,出征的将会是雨师乘歌,他绝不会允许博端格拖着虚弱的病体上战场。
我那一剑刺穿雨师乘歌肌骨,终究伤了他的根本,他虽命大可活,未来却不一定再能拿起长枪为博端格冲锋陷阵,驰骋沙场。
其实,即使是雨师乘歌可以出征,博端格也会同他一起出战,这是最后一战,将会见证天下的沉浮。
我认定他不会错过这一战。
消息传到右丞府,雨师乘歌在宏易殿外长跪,请陛下收回成命,跪了五个时辰,那日出着太阳,还下着倾盆大雨,他执意跪着等陛下出宏易殿听他劝告。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让人把他拖走了,博端格坐在殿中,把他每句话都送入耳中,却始终没有走出殿门见他一面。
先行部队由金斋南将军带领,一路向北方行军,陛下带领的二路军将于半月后赶上先行部队。
同样也是出战前夕,我把哥哥写给我的信拿出放入袖中,我忍不住笑,我们兄妹两人,总是在这种时刻需要作出选择。他在十多年前不知如何做出了弃我保南魏的决定,想来也是十分困难。
希望哥哥在天之灵告诉我一声,我这样做是对是错,我把一枚方孔铜钱抛起,对自己说,正面的祥瑞兽就是留下,等到铜钱再落到我手上,我却闭了眼,没有看结果,一滴眼泪落在生了绿锈的铜钱面。
上天帮我做了选择,可我有权利拒绝。
晚膳吃得很早,陛下对我说,“今晚良渚城尤其热闹,是个节日。”
“你要带我出去逛逛?”听出了他的话音,我牵住他的手。
他轻抚我的头发,把一丝乱发别到我耳后,“可以啊,接下来我估计半年都见不到你一面,带你出去玩一趟,等我回来,下一个今日,我们再去逛一次。”
“那我去换上便服,你也去。”我说。
从宫中出来,我们从背崔街口下了车,一路欢闹,行人往来纷纷,无盛如此。
我们先去了孤隐庙,就在万胜门外一里许,他问我为何要来拜菩萨,说着亲了我一下,我不许他在菩萨面前亲我,转身跪在菩萨面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希望菩萨保佑陛下此行顺利,希望他能完成他母亲的遗命收复天下。
从庙中出来,整座良渚城通天明亮,月色都被灯火挡住,望不见清冷的月光。
路上各色的玩意,如球杖、弹弓、弋射之具,鞍辔、衔勒、樊笼之类,悉皆精巧,有人在南边的露台上设乐棚还有杂剧舞旋。一路走一路看。
我虽从前在良渚长大,可从未出宫门,母亲也未曾和我说过,良渚城里还有如此盛大的节日。
百戏开场,如上竿、跳索、相扑、鼓板、小唱、斗鸡、说诨话、杂扮、商谜、合笙、乔筋骨、乔相扑、浪子、杂剧、叫果子、学像生、倬刀、装鬼、砑鼓、牌棒、道术之类,各色有之。我和陛下走到街中央,看见有人喝了一大口白水,忽然吐出,一串烟火绽开在他手中。
博端格扯住我不让我上前,“危险。”
走了半路,见路上两边都是饮食,巷陌路口,桥门市井,皆卖大小米水饭、炙肉、干脯、莴苣笋、芥辣瓜儿、义塘甜瓜、卫州白桃、水鹅梨、金杏、小瑶李子、红菱、沙角儿、药木瓜、水木瓜、冰雪、凉水荔枝膏,皆用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
每一样我们都只买了几口的量,我用纸包卷起几包,准备回去吃,博端格无奈,刮刮我的鼻尖,“宫里做的不好?”
“宫外自然有宫外的味道。”我说。
我指着远处人堆问,“那是卖什么吃食的?”
博端格说,“好像是冰雪,你没有吃过吗?”
我摇摇头。
走近了看,冰雪悉用银器盛着。沙糖绿豆、水晶皂儿、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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