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儿、黄冷团子、鸡头穰、冰雪细料馉饳儿、麻饮鸡皮、细索凉粉、素签、成串熟林檎、脂麻团子、江豆儿、羊肉小馒头、龟儿沙馅之类。
他让我少吃一些,当心回去闹肚子,我把东西夺过来,“我要全吃完,不给你留一点。”
他举起来,叫我够不着。
“给我。”我踮起脚去抢。
两个人跑起来,我跑着跑着突然停下看他一眼,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当年在东胡,我们也曾这样在凉州城的大街上胡闹过,还在唔绥的酒楼上碰见了杀手……
良渚城和凉州城,街不同,人依旧。
我不再奔跑停下来,借着他的手又吃了几口,笑道:“博端格,你在这里等我,我还想去买一份冰雪。”
预感到接下来我的决定,他不愿意放开我。
“我陪你一起去。”他握住了我的手腕,想要留下我。
我摇头,忍着哭意,“我自己去就行,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他忽然抱住我的肩膀,“就让我和你一起去买,好不好?”
不行啊,我们不能一起。
他得向北走,我得向南行,方向不同,注定我们开始就不应该同路,这一路,都已经是一场大错。
天亮了,他将会行军北齐,若是凯旋归来,他便是天下的王,而我始终不能和他在一起。
有些故事,开场很简单,可结
局却叫人一辈子不敢猜。
我欺骗不了自己,也不能原谅他,更加不能原谅执着于他的即墨骄,我没有那么伟大,可以和弑兄夺国仇人日夜相对,没有办法一边恨他还对他越陷越深。
我忘不掉过去,也忘不了他给我的痛,人一生总是要做无数的选择,而我对他的做出的选择就是远离,天下之大,我总能找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
可作为苏墨哈雅,我真的很抱歉,招惹了他,却又要留他一人在那冰冷的宫殿中。
万般留恋,最悔是不该遇见。
我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忍不住回头再看他一眼,走几步,又看他一眼,最后一次,他向我莞尔一笑,那是我见过他笑得最苦的一次。
我猛然想到,哥哥最后一次见我的笑,是不是也是如此心痛欲碎。
我不敢再看他,走了几步,脚步沉重,脑子里忽然有了一段幼时的记忆。
我左右顾盼,这景色果真一如我七岁那年。
哥哥把我扮成男孩子带出来,我记不清他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从宫门里出来,但是那是我第一次在良渚城中乱逛。
哥哥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孩子打了招呼,我从面具的眼睛那里看到了他的眼睛,是深琥珀色的眼瞳,和我们都不一样。
他带着我在良渚城中游玩,一路上给我买了许多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又怕马车冲撞着我,走到哪里都拉着我,我一只手被哥哥拉住,一只手被他牵着。
哥哥离开帮我买糖饼时,我扯扯他的袖子,“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
“你想看我的脸?”他问我。
“是啊。”
他果真把那面具摘下来。
我走了几步,顿在原地,我认出来了,也想起来了,那个男孩子就是博端格。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良渚城中,冥冥之中,原来早已写好结尾,我们竟然也得从此处分别。
我回过身去,跑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双眼睛,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说道,“博端格,等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
他擦干我眼角的眼泪,“我知道,不要哭。你去吧。”
我松开了他的手,走入人群之中,再也不曾回头。
等我走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地方,终于忍不住扶住墙角,在阴暗处哭出声,他知道我这一走,便是永远,他在成全我的选择,成全我的离开。
我每一次回头,他都在原地笑着看我,可我,终究再也看不见他的笑。
一跃上马,正要启程,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挡在我马前,“姐姐,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花枝下系着一张纸条,我在马上打开,“不得执手,此恨何深,各自珍重,临书怅然。”
读之,我亦是怅然良久。
将纸条和哥哥的信札一齐放入怀中,我打马往城门离开,将良渚城这一场繁华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