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仍在下。我越过风雪,一身怒气造访上清宫。
“她人呢?”无视弟子们,我直接向飘涯子发问。
“掌门醒了?”飘涯子只在椅中欠了欠身,挥手令弟子们散去。
人去殿空,只有我们二人一坐一立,空中布满寒意与压力。
他伸手去桌上端茶,忽然砰的一声,茶盏碎裂,茶水崩了他一襟。沉稳的代掌门喜怒不形于色,拂了拂衣上水珠:“师弟,现在只有我们师兄弟二人,我们就开门见山。你是要以蜀山掌门的名义救她,与整个武林为敌,还是以一个师父的名义救她,与整个蜀山为敌?”
我拂袖碎掉一整桌的茶水,冷声:“不要给我整这些弯弯绕!长生宫历代掌门居,任何人不得侵扰,你于长生宫外设伏魔阵,引武林百人践踏,又何曾在意过蜀山宗法!”
“那么师弟擅自削减主峰阵法,难道就是掌门所为?为了一个逆徒,一个魔头,就置蜀山上下于不顾?”他针锋以对。
我气笑了:“蜀山阵法千年皆以防御为主,不以杀戮为宗旨。你代理蜀山这些年,杀戮心倒是依旧不改,连带整个蜀山都以杀立阵。我重归蜀山,复位掌门,莫非还连改动阵法的权力也无?莫非我还不能纠正你的杀戮之心?”
“师弟好一派仁慈之心,不知你的仁慈是解救了九嶷派还是挽救了君山派?当九嶷君山两派遭你倾心庇护的徒弟屠戮时,你的仁慈之心可有替无辜冤魂默哀过?”
“仁慈不能止杀,你便以杀戮止杀么?九嶷君山两派掌门虽罪不至死,却也是咎由自取,当初覆灭须弥宫不择手段,便该想有今日之报。天玑虽以复仇之名,但妄取人性命自当问罪。我身为她师父,未曾多加教导,以致酿成今日之祸,自是责无旁贷。可你故意瞒过我,不惜坏蜀山法纪,勾结武林草莽,大肆于长生宫外动杀阵,你可知百步之外便是祖师殿?!”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师弟养的好徒弟,搅得武林天翻地覆,蜀山存亡之秋,还计较什么宗法!不擒住魔头,怎么给武林一个交代?师弟口口声声祖师宗法,可在蜀山列祖列宗灵位前,在师尊旧居前,你处处庇护那魔头,可有想过蜀山英灵、掌教责任?”
我掩袖咳了几声,勉强压住内里虚火,身上止不住地发冷:“既然你如此认定,我也不同你再争。她人在哪里?”
“自然是在天下地牢之首,锁妖塔!”
我猛地抬手,三丈内桌椅尽毁,门窗破裂,风雪呼啸而入。
“你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关进锁妖塔?!”
“是啊,她才十几岁,就修得八瓣曼荼罗大手印,举手间灭人宗派。非蜀山锁妖塔,哪里还能囚得住她?怎么,执正道牛耳的蜀山掌门反对?师弟这是打算拆了上清宫?你身体如此虚弱,打算闯一闯锁妖塔么?”
我抬眼,将他锁入眸中,转瞬之间,他便退步连连,直直跌入椅中,面孔雪白。我只施了威压朝他走了一步。
“有劳师兄记挂,太微身体虽弱,但若尚有口气在,生杀予夺,皆不由他人擅专!”
出了上清宫,风雪扑面,弟子们全数跪在雪地里。
“掌门请三思!”
我扫一眼他们,没人敢实质性地阻拦。我岂非没三思,一思天下,二思蜀山,三思己身,可无论哪一思都不是我能弃徒弟于不顾的理由。
※
无量峰断崖。
万丈深渊,乱石嶙峋,沟壑林立,暴风雨雪汇集,令人寸步难行。
蜀道之难,以此为最。
“慕小微你给我站住!”千岁忧狂追而来,“跳下去摔不死你!”
蜀山秘境,锁妖塔,一个最直接的进入办法,便是跳崖。
从来没见过千岁忧轻功有如此速度,转眼便伸手拽来。我当然没让他碰着我衣角,一声轻笑,便纵身跃下。
“啊啊啊啊慕小微你死了我饶不了你——”回音响彻山谷。
疾风从耳边呼啸,衣袂被吹得猎猎作响,不停的坠落,仿佛没有尽头。
千丈一借力,百丈一卸力,坠下深渊,周身风雪如刀。一茶时间,我运起的内功屏障早已被磨砺成薄薄一层,再无凝起抵御的心神力。
峰石,峭壁,枯枝,风刃,划破冬衣,割裂肌肤,一下深过一下,血丝渗出,旋即又被雪粒覆盖,迅速凝冻。严寒包裹,冻得麻木,痛感也迟钝。
最后一个卸力,降落到了无量峰山脚,耳边永无止境的呼啸终于安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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