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省在京师都有商行。
这些商行往往都是各省士绅富户们花钱筹建,供一些赶考的读书人和商户入京时歇息。
商行这里不但是同乡们聚集的地方,也是各省的论政中心,比如这四川商行,就住着不少入京赶考的书生,去客栈住着毕竟冷寂,而这里同乡多,热闹一些,而且有时给家中传一些书信,拜会一些朋友、长辈也方便的多。
就算没有下榻在商业协会的,大多数四川籍的人多会经常过来,古人对地域观念最是看重,出门在外,同乡必定是相互帮助和提携的对象。
而此时,这四川会馆已经炸开了锅,家乡水患频仍,乡中的情况具体如何,大家都在打听,毕竟离家在外,谁没有那么一点担忧。
可是对朝廷的扯皮,四川会馆的读书人们都已经骂声一片,家里还在闹灾荒,朝廷到现在一点钱粮都还没有拨付,这像话吗?
怒不可遏的川人们闹成了一锅粥,有人痛骂为何四川籍贯的官员为何不出面管一管,又有人说礼部尚书陈大人也是川人,为何不发一言,焦点自然还在户部这边,内阁都已经批了钱粮,可是户部就是不出,这像什么话?莫非非要等到天灾过后酿成人祸,朝廷才会关注?
而最新的消息又流了出来,说是因为新任尚书大人和内阁不睦,双方勾心斗角,因为内阁批了钱粮,所以户部一毛不拔,就是故意要给内阁难看。
其实这种流言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内阁毕竟是中枢,人家准了的东西是要拟旨的,旨意下来,户部凭什么抗拒,除非这户部尚书不想干了,否则绝对不敢做这等事。
可问题在于,越是不堪一击的流言,越是让管中窥豹的人深信不疑,任何时代,最流行的就是阴谋论,而且又有人煽风点火,这会馆这里,早就炸开了。
“新任户部尚书如此恣意妄为,内阁为何不管?莫非内阁诸公,还怕了这户部尚书吗?什么时候大明朝,是户部尚书说了算。”
“卢兄有所不知,这户部尚书徐谦简在帝心,很得圣宠,前两年他在直浙任督抚,对内阁也是阳奉阴违惯了的,否则直浙怎么会有新政,而且据闻,这还涉及到了学争,内阁是旧学,户部尚书乃是王学新贵,前些日子的礼议之争,也和这有很大的关联,这就难怪户部尚书如此了。”
“呸,这是什么尚书,不知民间疾苦,每日想着的只是争权夺利,什么狗屁学争,什么狗屁礼议,学生乃是成都府人,据闻已经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了,我家还算殷实,若不是及早躲入成都,只怕早就被乱民流民……”
“哎……你以为泸州的日子就好过吗?至今为止,还未有家书传来,家中亲族生死未卜,我又出门在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诸位……诸位……”有人跳出来,愤怒的道:“江西会馆那边,已经有人开始闹了,说是大家一起去户部陈情,咱们川人岂可甘居人后,不成,绝不能让户部的老爷为了一己私利而祸害咱们的乡亲,我们也去,去闹!”
有人倡议,便是再胆小畏势的人都不免义愤填膺,纷纷起哄:“同去……同去……”
在另一边,四川巡抚衙门幕友邓通则是走马灯似得在各家府邸拜谒。
“陈大人,你是咱们四川的前辈,四川数百万百姓,可都仰仗着你老人家,只要您老人家发发话,咱们的乡亲都能活命了。”
邓通欠身坐在礼部尚书陈新的小厅里,苦苦哀告:“原本说,连内阁首辅,都是咱们川人,四川的赈济钱粮怎么会有亏欠,可是内阁批了条子,户部就是不给,户部左侍郎周春的意思也说的很明白,不给那新任尚书一点颜色,咱们就都没有余地,这件事,还得请陈大人出出面,您老人家不出头,咱们是真没有办法了。”
陈新乃是新晋的礼部尚书,嘉靖朝的内阁阁臣和部堂大佬们走马灯一样的换,就是这礼部,几步也是每一两年便要新登台一个。
面对邓通的请求,陈新也是为难,一方面,他不愿意做出头鸟,可是另一方面,同乡求到了头上,若是不做做样子,这可不是好玩的,这要是传回四川,到时候定是人人叫骂,陈家的根毕竟还在四川,祖坟也在,惹得急了,人家什么事不敢做。
况且,出外做官的,往往对家乡会有一些感情,比如在官场上,同乡之间相互提携这是常有的事,否则后世怎么会有浙党、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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