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蓓蓓十足作梦的表情说:“就是希望很红啊!天天会有记者追着我**后面找新闻,然后跟些偶像男明星闹闹绯闻,最好还有个国际影友俱乐部!”
晨光盯着她问:“你不希望有个代表作吗?”
蓓蓓忽然觉得晨光把她当成一个美丽,也许连美丽都没有,但缺乏智慧的女人,她因此必须反驳道:“现在的台湾,电影已经算是挂了,电视又没几部是有水准的,我努力求生存都很困难了,还说什么代表作!”
“这个行业既然这么没前景,你还耗着干嘛?”晨光这话虽然是说给蓓蓓听,但其实也是检视自己待在才艺班的意义何在,难道就为了每个月领那一点钱?可恨的是,少了那些钱,或许,他连一毛钱的进帐都没有。
蓓蓓的回答却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我已经买报纸慢慢找工作啦!”
晨光望着她,听出她的语气有浓浓的不舍,是不舍演戏这份工作,还是明星这个头衔?
蓓蓓反问他:“干嘛突然跟我提这些?”
晨光把下午和孟芹聊天的内容说了一遍给她听,蓓蓓极开心的说:“太好了,如果你的画作入围,你就可以到欧洲去啦!我也好好存点钱,明年我们约在左岸咖啡馆喝咖啡,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是个值得努力的目标。”经蓓蓓这么一提议,他对自己的信心似乎又多了些,原来相约左岸咖啡馆也会造成这么大的动力。
晨光排好了时间一面做唱片公司的案子,一面着手画自己参赛的画作,才艺班的课是割舍下来了,事实上,似乎也不得不如此。
才艺班虽然打过电话来,但挽留的成分却极微弱,老板不明说,他也明白老师的重要性远不及一个学生。
“我对王太太也是很头痛,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招生真的很难,我发了一百份传单,说不定还招不到一个学生呢!”老板吐完了苦水,紧接着问他:“林老师,你什么时候过来领钟点费?顺便把课程内容也带给我好吗?代课老师说不知道该上些什么。”
“等我过去再说吧!”
“明天好吗?明天我就把钟点费结算给你。”
“好。”这是他这些年学会的一点生存之道,留一点需求给对方,自己就不会显得完全失去利用价值,而乏人问津了。
最后一趟去才艺教室,学生每人画了一张卡片送给他,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总之比往常交作业还整齐,他感动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但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
才艺班老板问他:“最近在忙什么?”
“接了一个唱片公司的封套设计,案子很大,确实不能专心好好的教学生。”
老板这会儿才知道他是有实力的,立刻跟他商量再招一个班让他上。
晨光只是笑笑,没有断然的拒绝或爽快的答应。毕竟,来不及跟学生说再见是一种遗憾,他怎知日后这样的遗憾会不会再度发生呢?
况且离开才艺班应该算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是孟芹在这个时刻起了一个催化的作用罢了。虽然他口头上和蓓蓓约定明年秋天一起到塞纳河的左岸,但在晨光幻想的画面里,却总是和孟芹在午后的露天咖啡馆晒太阳的情景。
蓓蓓左等右等,等不到“香港?百点子”通知她领片酬,那场露了脸就见光死的古装戏一结束,足足有大半个月没人找她拍任何东西。报纸的分类广告虽然每天翻看,但无一不是要求大专以上相关科系,并且谙电脑。
蓓蓓打了几天电话都找不到徐雳的人,传播公司里的总机小姐也不知哪儿去了,每次接电话的都是不同的男人,唯一相同的是,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十分混浊,彷佛一片兵荒马乱。她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遂亲自到传播公司走一趟,果然发现人去楼空。
“香港?百点子”的铁门深锁,门口的红色踩脚垫被烧成一块黑炭,走道上的盆栽都焦黄的垂头丧气,等待救援。
蓓蓓明知里面没人了还是狠狠的按着铃,她的手指死命的按住那个有音符的、发黑的钮,铃声持续不断的响着、响着、响着
闷热的午后,一阵急雨,蓓蓓在骑楼下踌躇着。人倒霉的时候,连天气都要和她作对,她豁出去的走进雨中,立刻被急驰的车辆溅得一身泥水。路人多半以为这个女孩失恋了,因为只有失恋的男女才可能在大雨滂沱的时刻失去理智的走在马路上淋雨。
这时,蓓蓓忽然被一个男人拉进骑楼里。
“你受什么刺激啦?”男人摘下安全帽,是晨光。
“我来传播公司领钱。”蓓蓓沮丧到不想说话。
“没领到?”晨光看她这一身狼狈,肯定没有好结果。
“他们一声不响就倒闭了!”蓓蓓将湿淋淋的长发全拢到背后。“我帮他们拍了好几支电视购物的广告,还有一场电视剧的戏,加起来少说也有五万块钱,这下子全泡汤了!”
“就是那家香港?百点子啊?”晨光从雨衣里的外套口袋掏出一条手帕让蓓蓓擦脸。
“香港个屁,他们老板是跑路的时候躲到香港去,回来就说自己是从香港来的,什么嘛!谤本就是一坨猪粪!”蓓蓓口不择言的宣泄着内心的气愤。
“算了吧!我想你的损失应该不是最惨重的。”
晨光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反而让蓓蓓觉得他在说风凉话。“我当然是最惨的啦!领不到钱,我的信用卡费用怎么付?房租、水电、保险费怎么缴?你说得倒轻松,我赚的是抛头露脸的血汗钱耶!”
晨光让她没头没脑的飙了一顿,但体谅她ㄙㄟ到最高点,也不和她一般见识。
晨光载蓓蓓回到家门口,停妥机车,他问道:“吃午饭没?”
蓓蓓摇摇头。
“我买了一些小笼包。”晨光打开车身旁边的置物箱,拎出一个塑胶袋,但里面的包子已被雨水泡成一堆馄饨。
最后两人还是煮了鸡蛋面,开个罐头草草裹腹。
“打算怎么办?”晨光问蓓蓓。
蓓蓓将面条卷在筷子上,慢条斯理的说:“房租晚几天给你行吧?”
“行!”晨光爽快的答应。
蓓蓓难得露出一点笑容,正巧电话响了,是杨宇楼打来的。
“杨导演!”蓓蓓像个溺水者见到浮木一般的惊喜。
“我下个月有一部戏要开拍,有个角色应该挺适合你的,要不要试试?”
“当然要啦!”蓓蓓劈哩啪啦地把“香港?百点子”恶意倒闭的事陈述了一遍。
杨导演在电话那头用一种十分遗憾的语气说:“一直就听说他们的财务状况不稳定,没想到忽然就倒了。早知道你那集的钱晚点拨过去,你还能直接过来拿没关系,你把星期三下午的时间空出来,我介绍你跟下一部戏的制作人碰个面。”
蓓蓓立刻精神抖擞的问:“星期三下午几点?在哪儿?”
杨导演思忖了一下说:“两点吧!在中视摄影棚楼下的咖啡厅。”
“好的,不见不散。”蓓蓓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收了线。
晨光发现她转瞬间就变得春风得意。“绝地逢生啦?”他问。
“是啊!”蓓蓓笑嘻嘻的说:“又是电视剧喔!导演要介绍我跟制作人认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有戏拍了。”
“恭喜你!”晨光也替她高兴。
蓓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说:“看你这么关心我,这样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到我哥的餐厅吃饭,顺便也约孟芹一起来,算是我为那天喝醉酒的事向她赔罪吧!”
晨光有了理由约孟芹出来,只是又到致文的店里,感觉总有那么丁点美中不足。
晨光接孟芹来“开心咖啡屋”时,蓓蓓已经等了他们好一会儿了。
“吃海鲜面好吗?我老哥刚跟一个饭店的师父学的喔!”蓓蓓替他们俩选了一张靠窗边的桌子。
“老板的招牌菜,那一定要尝尝!”孟芹笑吟吟的对蓓蓓说,完全是一副尽释前嫌的模样。
直到晨光和孟芹用餐完毕,致文才出现。
他像个熟稔的朋友那样端了一杯啤酒过来。“我店里刚装了一台卡拉ok。”
晨光无言的笑笑,心里想致文真是个spp,好好的咖啡厅,给他弄得格调都没了。
致文怂恿晨光和孟芹上去唱歌。
“我不会,真的。”晨光这可不是谦虚,他家没有电视机,每天听的都是台湾最没有压力的“古典爱乐”
“你们歌多不多?”孟芹朝那台卡拉ok走去,致文陪着一边翻歌谱给她看。
心瑂送红茶过来,问晨光:“怎么不一起上去唱歌?”
“我不会。”晨光还是那句话。
音乐响起,孟芹和致文已经开始合唱叶蒨文和林子祥的对唱情歌。
孟芹和致文不停的交换缠绵的眼神,随着歌词与旋律,情感的交流变得十分煽情,孟芹的脸庞散发着恋爱中女人特有的娇柔与妩媚。
台下的人则各怀心事的望着台上唱歌的两人,晨光一直拧着眉,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视萤幕,心瑂则在吧台里拼命的洗杯子。好不容易等他们结束一首歌,蓓蓓抢着说她要唱,孟芹才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掌声中回到座位。
晨光的表情透着一丝忧郁,其实心里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蓓蓓对孟芹说:“你一定常上ktv,歌唱得那么好,台风又好,看得我们眼睛都直了!”
孟芹笑问:“你不是也要唱吗?”
“喔,找不到那条歌。”蓓蓓才说着,致文又用麦克风请孟芹过去跟他合唱,客人鼓起掌来,孟芹娇嗔了一声,仍然过去了。
晨光啜一口茶,知道致文这是一种挑衅的行为,偏偏对于唱歌,他是束手无策,除了像呆瓜一般的坐在位子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什么。
“晨光,真对不起,”蓓蓓给他换上一壶刚冲泡的红茶,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我本来是要撮合你跟孟芹的,哪知事情变成这样”
“你自己都一团糟了还来整我”晨光频频看表,无奈地说。
终于挨到打烊的时刻。
致文出来送他们。“我老妹交给你罗!”致文亲热的拍拍晨光的肩膀。
蓓蓓差点没当场昏过去。“哥!”她抗议的叫道:“我自己叫车回去就行了啦!晨光要送孟芹。”
孟芹一直望着致文,眼神里甚至有一点恳求的意味,晨光看在眼里,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也不出声说要送孟芹。
致文一边招计程车,一边说:“我送孟芹回去好了!”
车来了,孟芹跟大家挥挥手,一头钻进车子里,致文也跟着上车。
车就要开走的那一刻,晨光眼睛的焦距忽然落入孟芹的眼底,他以为她会改变主意,但是她很快又将眼神调开了。
晨光整个人像进了冰窖似的不说、不笑,静静看着计程车载着他长久的暗恋,扬尘而去。
心瑂这时打理完店里的事出来,问:“致文呢?”
“送孟芹回去了。”蓓蓓语带尴尬。
心瑂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蓓蓓看着心瑂和晨光两人黯然的神色,心里懊恼得不得了,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被她搞成这个样子。
心瑂无言的回到店里,而晨光无精打采的往前走,蓓蓓跟在他旁边,几乎要用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速度。
“欸,我也是一番好意你不要一直板着一张死人脸给我看好不好?”
晨光忽然停下脚步。“我的车到了!”
蓓蓓沉默的上了他的机车,他以平缓的速度骑回家,只是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