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遗曲 三

    “果然如此。”听得宣室殿中发生如此异事，慧夫人却丝毫未显出惊慌，只眸中略见隐忧，“然而今日并未有宣室殿宫人入少府传召太医令，可见皇上分毫不伤。伤着的……怕是阿阑罢。”

    “正是如此。最终皇上从偏殿中走出，却是一言不发，也不许一人跟着，不知去了何处。看不见公主殿下，有几位姐妹担心不过，进入偏殿一看，公主殿下已昏迷过去，颈中一道伤口流血不已，纯钩剑掉落在身边，剑上血迹斑斑。”素衣宫女亦有担忧，缓缓说道，“她们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公主殿下醒来，如皇上之前一般，也不许人跟着，甚至不理颈中伤口，径自乘车辇回公主府去了。”

    “阿阑那孩子……自小时起性子就那样倔强，从来不愿让旁人勉强她半分。只怕此番她特意入宣室殿觐见是为了拒婚，那就大事不好了。”女子眉心紧皱，显出一派忧心忡忡，“而皇上是一国之君，又怎会向一小小女子妥协？到最后定是会变成这般。”

    “奴婢还打听到，公主殿下回府不久，便召太史令终南入府，二人言语许久。”华舟继续道，“今晚皇上将于温室殿设宴为亚纳德大人洗尘，公主殿下竟突然出现，自请去国和亲。”

    “还是变得这样糟了么？”慧夫人淡淡回答，眸中一缕哀色隐隐，“谁也不能阻拦。”

    “夫人……”华舟说完，抛却了尊卑，毅然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恳求道，“求您，救救公主殿下，让皇上收回成命罢！不要让公主殿下嫁到那样蛮荒的地方去，令皇后娘娘不得安息……求您，如今华舟已别无旁人可求，只有您才能救公主殿下了！”

    那般殷殷恳求到了末尾，迅速化成了一段低哀啜泣。

    不顾地下冰冷刺骨，宫女双膝一弯跪倒在宫装女子面前，眼中晶莹泪水簌簌落下，点点滴在冷冷地面上，于昏暗烛焰下幽幽闪光。

    “华舟，莫要如此了。你这样求我实是折杀，让我该如何是好。”看到她一反平时冷静，跪在自己面前流泪恳求，慧夫人低声叹息，伸手欲扶她起来，“你快些起来罢，地上很冷，小心着凉了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怎么能劝得动皇上？”

    “夫人若是不答应这个请求，奴婢即便是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华舟却甚是倔强，膝行后退两步，身子一偏躲开对方伸出的手，硬声说道，“夫人莫要忘记了，皇后娘娘崩前曾怎样郑重嘱托过你我！今日之事，华舟身为区区卑贱奴婢，无能为力，但夫人不同。您是天子宠妃，一人之言能当千钧之重，只要有心做到，又有何不能？”

    “你错了，我说了我只是毫不相干的外人。什么天子宠妃，统统都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戏。你难道不知，皇上心中始终都只容得下陵姐姐一人，哪里会有我的位置？我说的话，根本做不得数的。”她只是摇头，无奈道，“十五年前，婼羌王嗣入朝时，皇上就不顾朝中众臣极力阻拦，将阿阑许给了他。那时陵姐姐亲自去求，都未能劝动皇上，我如今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