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遗曲 四

    “华舟，莫要如此了。你这样求我实是折杀，让我该如何是好。”看到她一反平时冷静，跪在自己面前流泪恳求，慧夫人低声叹息，伸手欲扶她起来，“你快些起来罢，地上很冷，小心着凉了我只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怎么能劝得动皇上？”

    “夫人若是不答应这个请求，奴婢即便是跪死在这里也不起来！”华舟却甚是倔强，膝行后退两步，身子一偏躲开对方伸出的手，硬声说道，“夫人莫要忘记了，皇后娘娘崩前曾怎样郑重嘱托过你我！今日之事，华舟身为区区卑贱奴婢，无能为力，但夫人不同。您是天子宠妃，一人之言能当千钧之重，只要有心做到，又有何不能？”

    “你错了，我说了我只是毫不相干的外人。什么天子宠妃，统统都只是做给旁人看的戏。你难道不知，皇上心中始终都只容得下陵姐姐一人，哪里会有我的位置？我说的话，根本做不得数的。”她只是摇头，无奈道，“十五年前，婼羌王嗣入朝时，皇上就不顾朝中众臣极力阻拦，将阿阑许给了他。那时陵姐姐亲自去求，都未能劝动皇上，我如今又能怎样？”

    “夫人，求您。”华舟跪着仍是一动不动，哀声恳求。

    “华舟，你一向都是顶顶聪明的人，莫为心中一时哀怒弊了双眼。”慧夫人叹息，伸手再去扶她，“你且仔细想一想，那时候陵姐姐曾求过皇上多少次，而皇上每次又是怎样回答她的？陵姐姐尚不能救自己的女儿，我一个外人能做到什么？”

    “夫人……”她颓然跪在地上，啜泣良久，哀不成声，“如今……真的、真的……连您也不能救公主殿下了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谁能救救公主殿下……”

    “华舟，你起来罢，不要跪我。”终于将她自冰冷地面上扶起，慧夫人一壁为她拭去眼泪，一壁自己眼中亦有珠泪莹然，“你从来都是尽力维护阿阑的，这我很明白，可是又有谁能知道这些年来皇上心里的苦楚……他不单单只是阿阑的父亲，他还是这天下的主人。有很多事他也无奈，身在高位，却不得不做。陵姐姐少年早逝，这十五年里，皇上既要全心抚养陵姐姐遗下的一双儿女，还要担负起九州重责。大楚是兴是亡，全在他一念之间。”

    “你们都错了，皇上不是不疼爱阿阑，否则这些年他一直那样宠她爱她，那又是为何？但婼羌……婼羌那边……为了避免婼羌变成第二个龟兹或淮南王、挑起战乱令老百姓再受流离失所之苦，能选择的最好方法只有和亲。而当时恰逢阿阑出生，皇上左右无奈甚久，终究只得亲手将女儿推入朝堂纷争。”女子喃喃念及家国大事，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愧恨，一滴冰冷清泪沿脸颊缓缓划落，留下清晰痕迹，“阿阑也太不懂事。她生于天家，就是皇孙帝女，岂有只安享荣华、不负起家国重责的道理？为了大楚，她必须和亲，此外再无第二种选择华舟，这一切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