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错了,皇上不是不疼爱阿阑,否则这些年他一直那样宠她爱她,那又是为何?但婼羌……婼羌那边……为了避免婼羌变成第二个龟兹或淮南王、挑起战乱令老百姓再受流离失所之苦,能选择的最好方法只有和亲。而当时恰逢阿阑出生,皇上左右无奈甚久,终究只得亲手将女儿推入朝堂纷争。”女子喃喃念及家国大事,终于抑制不住心中愧恨,一滴冰冷清泪沿脸颊缓缓划落,留下清晰痕迹,“阿阑也太不懂事。她生于天家,就是皇孙帝女,岂有只安享荣华、不负起家国重责的道理?为了大楚,她必须和亲,此外再无第二种选择华舟,这一切你可明白?”
“夫人……夫人教训得是。”她强止住泣声,俯下异常苍白的脸,颤声回答,“奴婢……明白。”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一阵寒风从大开的雕窗中悍然袭入,夹杂着细碎雪片扑面打来,冰冷入骨。似是不胜深宵寒意,慧夫人拢紧了雪白狐裘,口中低吟起方才那首古老歌谣,末了唇边泛起些许苦涩笑意,“陵姐姐,当日之诺,我再守不住了。我终是……终是对你不起。”
更深夜重,雪渐渐地下得大了。方才明月此时又为浓重乌云所掩,瑟瑟隐于黑暗深处,光芒不见。冷如利刃的风中只见纯白雪花回旋飘落,仿佛一阕美妙舞蹈,覆住世间一切一切。
而大雪之下,长安城内,此夜又有多少人披衣观雪,彻夜不寐?
竟宁三十四年一月廿七,七皇女慕幽公主行许嫁之笄礼。宣帝与慧夫人亲临笄礼,并由慧夫人亲自为慕幽公主掌管,待公主笄后受宣帝训辞。除去帝妃二人,婼羌使臣亚纳德与太史令终南亦在观礼之列。
行笄礼之日,慕幽公主由公主府入未央宫中。
是日,设香案于殿庭;设冠席于东房外,坐东向西;设醴席于西阶上,坐西向东;设席位于冠席南,西向。公主笄礼服裙背、大袖长裙、褕翟之衣各设于椸(音与“移”同,意为“衣架”),陈于下庭;行礼之“三加”冠笄、冠朵、九翚四凤冠各置于盘上,上蒙以帕。首饰陈于服椸之南,由三名执事者主掌。栉总置于东房中。内执事宫人着盛装侍立一旁。须臾乐声起,宣帝升御座,之后乐声便停止。
提举官高声奏道:“公主行笄礼。”于是乐声又起,在一列女官的引导下,慕幽公主披发缓步行入东房,由慧夫人贴身宫女华舟为她总髻毕,公主便从东房中行出,入席面向西方坐下。女官再引慧夫人入东房,向西方站立,执事者奉上冠笄,慧夫人向前行一步接过。行至慕幽公主席前,面向北方而立,乐声止,宫人齐声唱祝词道:“今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唱祝词毕,乐声起,慧夫人面向东方将冠笄加于慕幽公主头上,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为公主正冠,并施以首饰。其后公主入东房,执事者捧裙背入,为公主更上裙背,乐声再起,执事者酌酒,将酒授与慧夫人执住,宫人唱祝词:“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慕幽公主略饮,执事者奉上馔食,待公主略食又撤去。
公主再去冠笄,加冠朵,宫人唱祝词:“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又去裙背,更大袖长裙,宫人唱祝词:“宾赞既戒,肴核惟旅。申加尔服,礼仪有序。允观尔成,永天之祜。”慕幽公主并略进酒馔。
第一加与第二加之后,第三加最为隆重。
执事者撤去方才所受冠朵,乐声起。执事者奉九翚四凤冠入,慧夫人前行三步接过,宫人齐声唱祝词:“以岁之吉,以月之令,三加尔服,保兹永命。以终厥德,受天之庆。”慧夫人将九翚四凤冠为慕幽公主戴上,女官复为公主正冠,施以首饰。再去大袖长裙,着大楚公主正式礼服褕翟之衣。宫人唱祝词:“旨酒嘉荐,有飶其香。咸加尔服,眉寿无疆。永承天休,俾炽而昌。”慕幽公主略进酒馔,执事者撤去。
三加完毕后,一列女官复引慕幽公主至席前而立,慧夫人此刻再致辞道:“岁月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厥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乐声起,慧夫人退下。
女官又引慕幽公主至宣帝前,乐声止,再拜起居,之后谢恩又再拜。片刻后,慕幽公主再拜,提举官进御座前宣旨,并宣训辞:“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