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遗曲 六

    宣训辞后，慕幽公主再拜，与宣帝一字一句清晰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归位再拜，再谢慧夫人。

    慕幽公主行礼毕，缓缓起身面向众人。

    那一瞬间，殿上阆然无声，众人目光均锁于她一身，看到她徐徐起身再拾裾回转，与她的视线交汇于一点，触到那幽深眼瞳中潋滟光芒千万，竟然所有人都忘记了面对国朝公主应有的恭敬礼数，被那片绮丽光芒牢牢定住了一般半分不能移开注意力，只怔怔然凝视着那个立于大殿正中的大楚皇女。

    此时帝女，不见何处不同，却是处处不同。

    未闻呼吸之声，仿佛在她咄咄逼人而来的绝代风华压制下，连呼吸都成了最大的亵渎。

    慕幽公主广袖轻举，绣履微抬，沉沉眼眸中墨黑如海。在殿上所有人的专注目视下，她着一身盛装，缓步移向座席，每一步行过，长长裙裾扫过地面，竟是如此华美庄严。

    殿上宫灯万盏，无数华彩皆投射在缓步行去的华服少女身上，而她绝美容颜更透出璀璨光芒，连明亮灯光都只能被比了下去。

    无限沉默中，唯见她丽影映上地面，亦是震慑人心般的仪态万方。

    “徵陵……”宣帝凝视着端然拾裾越去越远的女儿，唇边渐渐滑落一个几十年铭记不忘的名字，不顾此时仍在高堂之上，喃喃自语道，“阿阑终于长大了，真是不输于你当年啊……你看到了么？”

    那一瞬间，身为九州天下之主，他却在女儿的笄礼上几乎落泪。

    “太像了……太像十五年前的陵姐姐了……华舟，究竟是我在做梦么，还是陵姐姐真的回来了？……怎么会这样相似……”目睹慕幽公主以无可挑剔的绝美姿态步步行过，慧夫人亦是压制不住地惊呼一声，随后又欣慰地笑起来，声中微微哽咽，“不愧是陵姐姐的女儿，我大楚的公主，方才及笄，已经出落得这般美了……陵姐姐，你在天上看见了也会高兴吧？”

    “是的。……公主殿下今日，正如皇后娘娘当年。”为慕幽公主总髻的宫女华舟侍立于慧夫人身侧，低声回应，“奴婢恍惚之间，也觉得仿佛又见到了皇后娘娘一般。”

    未央宫中，高堂之上，慕幽公主步态翩然，着褕翟之衣，戴九翚四凤冠，广袖华衣，踏过众人惊叹目光，徐徐前行。

    待终于行至绮丽终南身边，她只略一抬头，脸上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宁静微笑，口唇轻启，似是唤出了一声什么。

    绮丽终南甫一惊，回过身后，他随即以同样的微笑答复她的微笑。

    哥哥。

    即使彼时她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他也清楚知道，她所说的定是这两个字不会错。

    那是昔日熟悉至深深刻入骨中的语声。从她牙牙学语口齿不清，直至今日大礼初成绝美惊人，十几年来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