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宫中来仪殿,是由婼羌王嗣夏错摩那不远万里亲自入朝禀明宣帝,并严格按照长安公主府中规格典制督造而成,是为慕幽公主正式行嫁礼下降前的起居之处。
两名随嫁女官跟在慕幽公主身后,三人缓缓行入来仪殿中。
慕幽公主远嫁前,随嫁女官都曾入公主府中,教授她各种和亲礼仪。此时行入来仪殿,看到殿中无一处不与公主府沉香殿中陈设一模一样,若不是受身上出降盛装提醒,则真要怀疑自己仍是身在帝都公主府中,遂忍不住双双发出赞叹之声。
听到身后随嫁女官连连发出惊喜赞叹,慕幽公主一惊,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微微转头环顾,透过银丝珍珠面帘向四周略略看了看,那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也升起了一丝微弱笑意。
“凤凰台、帝女宫、来仪殿……对于这和亲盛事,王嗣殿下倒真是用心得紧啊。”她淡淡笑,一手搴起密密面帘,再仔细看了片刻,随后竟然低声笑着,轻仰了头,不知是在对谁说道,“哥哥,他为我造了这样华美的牢笼来关住我,是不是和我身为帝女的至高无上身份完全相符呢?哥哥、哥哥,你看,笼子里的鸟儿再也飞不出去了……不管怎样争,我究竟还是输得彻底……看来我就算到了下辈子,也挣不出他们为我造好的牢笼了。”
那一刻,面帘随着她仰头的幅度落下,贴在她颊上,滑落两鬓,露出小半张脸颊,只见上面写满了疲惫倦怠。而那苍白眉目下,她虽一直笑着,然而那微笑竟然没有半点热度,未见脉脉喜悦,只有冷厉嘲讽。
“公主,这、这……”她的声音虽低,但两位女官却都听得清楚,双双大惊失色。
两两相觑了片刻,女官们终于回过神来。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位素来性情也严苛一些,她微敛起双眉,正色劝道:“公主此言差矣。幸好此时殿中无外人在侧,否则被听了去,就会大事不好。”
闻言,慕幽公主只淡淡回头,看了那随嫁女官一眼,却不言语。潋潋剪水双瞳隐于轻摆慢漾的面帘之后,模糊了她此时此刻的表情,让人看不清她究竟是喜是怒。
“昔年公主在长安时,是承欢于皇上膝下的帝女,皇上宠爱公主,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公主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任性而为,也无人敢与公主计较。”见她并未出言制止,年长女官暗自吐出一口气,微俯下身,以恭敬姿态继续说道,“然而今日,一切都不同了。公主已非身处长安、能在皇上庇佑下随一己喜好行事的时候了。如今公主已由皇上亲自送嫁,身份不同于往昔。此番公主入婼羌国中,又即将嫁予王嗣殿下为妃,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大楚一国,可谓重若千钧了。哪怕只是说错一字、行错一步,即使是无心而为,要是被心怀叵测之人听去看去,伺机生事、兴风作浪,引出惊人变数来,终究会被人认为大楚自视甚高,一味对邻国只是瞧不起,极有可能影响大楚与西域诸国的关系。奴婢身为皇上亲自钦点的随行女官,在此斗胆向公主进言,请公主日后说话行事前务必三思,莫要行差踏错,辜负了皇上对公主的殷殷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