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正是在那座阆无人声的空城里,城郭巍然,而人烟断绝。他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大漠风来,古城空寂,罗布淖尔依然如旧,潮起潮落,掀起碧水狂涛。
一切都没有变,皆如他此前离去时一般:古城,佛塔,大漠,湖泊……然而,相望之下,早已物是人非。
年华一瞬,人今千里。如今,楼兰故城空无一人,而那个曾在城中的高塔之巅上踏风起舞的白衣少女,竟又是在苍天之下的何方?
十年的漂泊流离,孤影无伴,他踏尽九州四海,寻遍群山列岛,她却仍是一别音容两渺茫,关山漫阻,天长杳隔,再也找不到了。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你来得这么早,要出发了么?”她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小心翼翼问道,“多久?让我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我与其他三位护法明日就要动身,今日马上就要回终南山庄去,抱歉不能久留。”他淡淡摇一摇头,向着她微笑起来,“对手很强啊……当年他就曾经打败过前代庄主,现在力量不知道已经有多强大。我们四个人联手对付他一个人,也未必有胜算。”
神色从容地对她说完了最后一句话,薛玄卿脸上的笑容彻底泯灭了,右手在剑鞘上轻轻叩响。长剑矫若游龙般铮然出鞘,寒光激射而出,剑气横秋,冷芒照耀。
那一刹那,从剑上透出的巨大压迫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黑衣男子手中扣住那三尺青锋,夜里挑灯看剑,神情中再没有丝毫嬉笑成分,只是眼神专注地凝视着长剑,不发一言。
纯钩剑。
这正是那把绝世利刃的名字。
相传千百年前,越王勾践大破吴国之时,曾铸有湛卢、幻潋、纯钩、胜邪、鱼肠和巨阙六剑。吴破后,这六把剑均已失散于江湖。据说,前朝虞倾覆的时候,天山曼陀罗邪教乘乱率众进攻中原,妄图将中原各个武林门派尽数踏破。天山曼陀罗教攻至终南山下时,湛卢剑的主人,终南山庄的二公子殷曜离曾携剑行刺邪教教主,却不敌被杀。湛卢剑随死去的主人一同被葬在终南山下。而终南山庄庄主殷暮沉与邪教教主几番苦战,两人竟同归于尽,连带着幻潋剑坠入万丈深渊。从此,湛卢幻潋两剑失落,杳然无踪。而在剩下的四剑中,翘楚纯钩剑便是由他所持。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也不知他此行出征,是否会与传说中的先人一样,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我们此去凶险万分,危机重重。这一走,就可能永远都不能回来了含烟,你猜,究竟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中的何处,会成为我的埋骨葬身之所?”他凝视着手中那把寒光四射的千年古剑,心中有万千感慨,眼神恍惚,“……我只希望,能在她身边吧。”
“所以说,我这次去,就是去送死的。”薛玄卿放下了纯钩剑,说出了诀别的话,“不用再等我了,含烟。你该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不要再在我身上白费工夫了,你要明白,没有用的。……你这十年,其实都白白浪费了。……忘掉‘薛玄卿’这个人,你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不。”白衣女子脸色苍白如雪,怔怔地听着他说话,到最后仍是挣扎出了一个字,“你不要管。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你大可不必为此内疚。”
“可是我不这样想。”他蓦然间苦笑起来,眼神中闪动着的是无可奈何的光芒,“我已经耽误了你十年,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
“不,只要这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就无所谓谁耽误谁、谁对不起谁了这不是最重要的。”她微微笑着,凝望着他那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这些话我埋在心里好些年了,始终都没有找到机会对你说。如今既然遇上了这个机会,就让我全都说出来吧,否则……恐怕就再没办法告诉你了。”
他心中微微一惊,手几乎握不住那一盏美酒,抬起头来看她。
“其实,玄卿,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不是么?”她微笑淡淡,一句一句,向他细细道来,“我只是愿意这么做,而且也不在乎这么做罢了,有什么值得说的呢?呵……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觉得,若是为了你,哪怕是等完我这一生一世,等完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关系?”
“含烟,你……”黑衣男子手剧烈颤抖了起来,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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