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的记忆中,终其一生都不再复返。
此刻,广漠苍凉的天地间,只剩了他一个人,独茕茕而默归。
抵达玉门关下,天色已入暮。勒马远望,大漠中升起的孤烟,千里长河上沉落的夕阳,都是如此遥远。
正如那再也回不去的年少。
古城向晚,漠风呼啸来去,尘沙四起。烈风卷起沙砾,从他的侧脸擦过,痛楚的感觉真真切切地传来。然而,马背上那个沉默的黑衣男子只是勒马不前,双眼一眨不眨地望向长天尽头狂舞的飞沙,任凭冷风扑面如刀,毫无知觉。
在这样静默的凝眸而视中,仿佛时光都已凝滞,将一切的悲欢聚散定格在孤城下那长相遥望、追忆往昔年少的浮生一瞬。
“玄卿?玄卿?”与他一起在玉门关下勒马伫立了许久,同来的三位护法再沉不出气,其中一人轻拍他的肩膀,唤他,“走吧,不要看了。西域局势动荡不安,我们此去是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好。”薛玄卿点头,最后向远处望一眼,再没有了半点犹豫,将罗帕收好,立刻策马向前。
“走!”为他所感,三位护法长喝一声,催马前行。
骏马四蹄腾霄,振鬣驰飞,于大漠上绝尘向西而去。苏卢马驰骋如风,不出片刻,身后那座依山筑就的边塞戍城便已远去,隐于入夜前最后的暮色中。
辽远空阔的大漠上,夜风凛冽来去,呼啸如鬼哭。莽莽平沙,四骏向着西边楼兰故城的方向疾奔,马上之人心事重重,只是沉默地纵马向前,望向茫远的天地尽头,无人出言。
此次奔赴楼兰故城,所要面对的那个人拥有何其强大的力量,他们几个都再清楚不过。更或许,他们即将联袂请战的,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魔”。即使以四敌一,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生入玉门关。
那个蛰伏在大漠深处的魔,力量强大到足以驱使八荒、驾驭六合,令天地都为之失色。
十年前,夜魔在中原西域两地都罕有匹敌,甚至连终南山庄的前代庄主也死在了他手下。历经了这么多年的修行提升,他的力量恐怕又增强了许多倍了吧?
重出西域不过几天,堂堂婼羌一国的国君竟就命丧他手,首级悬挂于国都城门上示众,尸身弃于荒野,为苍鹰所食。等国人寻见时,连一堆白骨都不剩。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将知交诀别时最后的赠言默默念了一遍,薛玄卿微微苦笑。
此去凶险万种,每走一步都是危机四伏。在那生死未卜的一战之后,只怕真的是“不还”了。
他眼中的萧瑟之意更深,抬头怅望前方,却是夜空苍茫,什么也看不见,惟有沙山连绵,高低起伏,仿佛波涛汹涌的大海,一重重相连,无穷无尽地蔓延至目不能及处。
“含烟,不要再等了!我答应你,如果这次能够诛杀夜魔,从楼兰回来,我一定娶你!……我已经辜负了你整整十年了,不能再这样辜负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