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富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不!大白天不会有鬼,他告诉自己,他一定是眼花了。他往前走了一、两步,他的心脏在瞬间似乎停止跳动。
他见到了莫琼文!她就站在复印机前,专注的影印一些资料。他很少到会计部门来,今天正好和会计主任约了有事,结果他却看到一个他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的女人,而且他正不由自主的走向那个酷似莫琼文的女人。
汤韵梅意识到有人走近她,她看向来人,却被这个男人的眼神震慑住,他的眼中有绝望、有祈求、有奇迹,又混杂着请求宽恕的眼神。
“琼文?”他犹豫又颤抖的声音说。
“不是。”她本能的说。
“那你--”
“我叫汤韵梅。”
“韵梅?姓汤?”
她点点头,怕自己碰到神经病。她绝不相信她有什么孪生姊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那是连续剧里编剧想出来的,或是小说作家杜撰出来的,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两个完全相像的人,所以她板起脸,这八成是追女孩子的烂招数。
“你没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不!”沈佳富推翻了她的说法。“你一定是琼文,你没死,你要来报复我!我知道我是个负心汉,我应该得到报应,我应该”
汤韵梅已经做了尖叫的准备。会计部这么多人,她相信一定可以制伏这个人,如果这个人真是神经病的话;不能因为他衣冠楚楚、长相俊俏,就把他归类为正常人,社会上,被着羊皮的狼多得是。
看到她的反应,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可能急切了些,而且琼文死了,死了的人是不可能复活。难道这个叫汤韵梅的真的只是酷似琼文,而和琼文没有一点关系?
“你不认识琼文?莫琼文?”
“不认识。”
“你有没有去过纽约?”
“我连香港都没有去过。”
“你也不认识我?”
她更加谨慎了。“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相信我,我们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他想相信她,但是见到汤韵梅就像见到莫琼文似的,发型也许不同,穿衣服的品味也许不同,说话的腔调、表情也有些差别,但是她那张脸,绝对是琼文的脸,她们连身高都差不多。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我是沈佳富。”
她好象听过,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她的反应给了他希望之火,他立刻兴奋的下结论:“你是琼文!你对我的名字有反应,你想想看,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然后失去了记忆?请你想想!”
汤韵梅不想和这个男人瞎扯下去,否则不知道还会听到什么荒诞不经的事。她一把抄起刚才影印的资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是他拦住了她。
“琼文。”一声发自他心灵深处的-喊。
“我不是琼文,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是如果你再疯言疯语,我就会尖叫。“她警告他。”你看看四周,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不良企图,我保证你会挨上一顿毒打!”
“我不在乎什么毒打,只要你承认你是琼文。”
“我不是!”她几乎要用吼的。
“但是--”
“我可以找人证明我不是,这个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帮我证明。“她想叫人,但是他摇摇头,一副不用的眼神。她再次吼道:“我真的不是!”“但你和琼文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没出过意外,没有失去记忆,我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最远到过澎湖和兰屿,而且我不认识你和你说的琼文。”她坚决的说。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个汤韵梅不是琼文,她只是个酷似琼文的女人。只是,就算她真的是琼文,他又能做什么?能给琼文什么补偿?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
汤韵梅这会儿反而有些扭捏,也许是他眼底深处的那份落寞和悔恨令她感动。她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你去忙你的事。”他淡然的说。
会计部的主任选在这时走进办公室,堆着笑脸和奉承的表情快步的走向沈佳富。“经理!”
汤韵梅错愕的看着沈佳富。
沈佳富给她一个笑容,然后跟着会计部主任走进另一个办公室,在办公室的门关上前,他深深的看了汤韵梅一眼。
她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同事拍了拍她的肩,取笑她是不是中了邪,她才回过神。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心情一直无法平静。现在,她相信沈佳富不是神经病。她真的很像他认识的琼文?他和叫琼文的女人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他会不会再来找她?
琼文,一个诗意又美丽的名字。但是,是不是也有一个诗意而美丽的故事呢?
看着桌上的菜,沉芸生就知道母亲手边所剩的钱不多,一盘已经吃了四、五天,卤了又卤的一锅肉,现在只剩肥肉的部分,加上两盘便宜的青菜,一锅蛋花汤,她相信她给她母亲的家用不至于要吃这种菜,何况她晚上兼差的钱也全都拿出来了。
她看着母亲,只见沉母无言的吃着饭。
她回过头看向她的父亲,她父亲却回避着她的眼神,把头埋进报纸里,好象不看她、不理她、不和她说话就没事。她原本打算要起身和父亲谈谈,但是母亲的眼神阻止了她。
“我出去走走。”沈父聪明的放下报纸,找了个理由起身出去,他实在没脸去面对女儿,谁教他赌运不佳,又戒不了赌。
门关上,沉芸生迫不及待的问着母亲:“爸又输了?”
“他哪一次赢过?”沉母叹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给他钱?”
“他是我的丈夫。”
“妈!这不是爱他,这是害他!”沈芸生反对母亲的做法。“我们过的苦哈哈,吃这种菜,爸却把钱输在牌桌上,你就不能劝他戒赌吗?”
“能戒早就戒了。”
“妈,你不该这么消极!”
“三十几年的夫妻了,我还会不了解他吗?”沉母充满歉意的看着女儿。“你爸就是这么个人,如果他有天真的不赌了,我才会操心他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芸生,我已经放弃了。”
沉芸生放下碗筷,她没胃口了。
“芸生,你爸说如果他翻了本就会还我钱,那时我们就可以吃好一点的了。”
“我在乎的不是菜!”
“你爸爸不会改变的。”沉母无奈的说。
她想到了莫凡,想到了他提过的结婚,如果和他结婚能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那么她或许就该点头,应该嫁给莫凡。事实上,不管就哪一方面来说,都是她占了便宜。虽然她不相信白马王子,但是莫凡的确有资格称得上是白马王子。
“芸生,我想我也去找份事做。”沉母怯怯的说。
“不行!”她一口反对。“妈!你已经五十几岁,我不要你去当什么清洁工、洗碗工或是佣人。”
“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我可以赚钱!”
“芸生,难道你能二十四小时都工作?”沈母看着女儿,她难过的摸摸女儿的脸颊。“你已经够瘦也够尽心了,我不要把你累死。”
“我不会累死的!”
“我还可以做事,我身体硬朗得很。”
“妈!我绝不会让你出去做事,事实上连我都快不用做事了!”她一副乐观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沉母担心地道,她不希望女儿太累,但是如果女儿不工作,他们一家岂不要喝西北风。
“妈!我快结婚了。”
“什么?”沉母大惊失色。
“我知道我没有和你提过,但他绝对是一个好人,是我晚上兼差公司的总裁,对我很好,也向我求过婚,我发现他年轻有为,是个不错的对象。”沈芸生还不知道莫凡的话是不是算数,但是为了让她母亲放心,她只好继续扯谎下去。“本来我想再等一阵子,但是他说他年纪也不小了。”
“他到底多大年纪?”沉母脸上尽是忧虑的神色。
“三十左右。”
“这样的年纪叫大?”
“妈!他想成家了,这才重要!”沉芸生愈讲愈像真的。“他的家庭又简单,在孤儿院长大的,我既没有公婆,也不会有什么亲戚。”
“真的有这么好?他没有结过婚吧?”
“没有。”
“他知道我们家的情形吗?”
“知道。”
“芸生!妈没有办法给你什么嫁妆,有钱人和我们不一样,你确定你不要找一个普通一点、家境小康的人?我是嫁女儿,不是要卖女儿,我不要你是为了钱才结婚,如果你不幸福,妈会一辈子都痛苦。”
“妈,我还没有结婚,你就想到我会不幸福。”
“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来给我看看?”
“我当然会。”
“芸生!”沈母一时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她当然乐于见到女儿有幸福、美满的归宿,但一桩美好婚姻的建立需要长时间的了解、沟通、相处、体谅,女儿进这家公司也不过两、三个月“妈实在”
“我不会重蹈哥的覆辙!”沉芸生的笑容是肯定的。“莫凡和莉菁不一样。”
“但是你们认识只不过两、三个月,是一见钟情吗?”沉母一副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的样子。“一见钟情式的爱情往往不可靠,禁不起考验。”
“妈,不是一见钟情!”
“你们了解彼此吗?”
“了解。”她硬着头皮的说:“当然了解,我们又不是十八、九岁的青少年,我们不会拿结婚这种事开玩笑的,你见过他就知道了。”
“那么,你是真的要结婚了?”沉母一副喜极而泣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女儿就快要离开自己,顿时忧喜参半。
“妈!我还是你的女儿。”她安慰母亲道。
“不!那时你就是别人的太太了。”
“事情只会更好。妈,相信我!”她握着母亲的手。“我要让你过好日子,你再也不必为钱担心。”
“芸生”
“好日子就快到了。”沉芸生笑着说。
由于居高临下,沈佳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别墅外车道上的情形。别墅前停着一辆车,车内的一对男女正忘情的拥吻着,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他不知道车里的男人是谁,但是车里的女人是他的老婆没有错。
他可以冲下去,去给车内的那对男女难堪,但是真这么做了又有什么用?又能改变什么?
光是施莉菁的钱就可以压死他,让他闭上嘴巴、甘心的戴绿帽子。若是闹开了,顶多离婚,她有的是钱可以再嫁,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不定她还会叫她父亲断了他的所有生路。
看来他必须继续没尊严下去,继续当靠裙带关系的男人。
他走向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多可笑的状况,每次总是施莉菁比他还晚回家。
施莉菁走进客厅时,脸上还有着红晕,唇上的口红没了,头发乱了,衣衫也有些不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她在乍见到沈佳富--自己的丈夫时,没有一点心虚,还主动的向他打招呼、问候。
“一个人喝闷酒?”
“我不像你有这么多地方可去。”他讽刺的说。
“朋友多就有这个好处。”
“我看是酒肉朋友吧?”他饮光杯中的酒。“只要你肯花钱,每次都由你买单,朋友不多才怪!”
“你嫉妒吗?”她故意刺激他的说:“每个月光是利息我都用不完,买买单、请请客算什么?钱如果能买到快乐,有什么不好?何乐不为?”
“包括能买到男人?”他不甘示弱的问。
她笑得有些**。“你看到了?”
“我不在乎你有多少男人,也不在乎你要和谁上床,但可不可以请你顾虑到我的面子,不要在自己的家门口做出丢脸的事,你不想做人,我还要!”
“面子?”她还是笑盈盈的。“一个靠老婆的男人还讲什么面子!”
他差点就把玻璃杯给捏碎,她一定乐于见到他流血,哼!他偏不让她称心。他将玻璃杯随手一放,这情形不是第一次了,他要控制他的怒气。
“不错,你愈来愈能忍了。”她鼓掌叫好。
如果他现在掐死她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判死刑?
看她一副荡妇的打扮,鲜红的窄裙,镂空的黑纱上衣,若隐若现的**,冶艳的彩妆,她简直是个妓女,只是比较高级罢了。而且她不用男人付钱给她,她反倒付钱给男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他竟害死了琼文
突然,汤韵梅的人和名字再度浮上了他的脑海,她的影像和琼文的重叠,简直分不清谁是谁。汤韵梅的出现,使他觉得有一丝希望,让他可以忍受目前这种状况。
“你总不希望我和你同归于尽吧?”他嘲笑的说:“肚量大的人活得比较久。”
“这么说你默许了?”
“你想要多少男人都可以,离家里远一点进行你们的交易,我会两只眼睛都闭上。”
“有你这种丈夫,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有你这种太太,对我来说只有悲哀。”
“你可以离婚呀!”她大方的说:“我可以给你一笔赡养费。”
真不知道她要把他羞辱到什么程度,要不是他已经在公司站稳了,要不是他得到了一些股东和董事的支持,未来他在公司的前途和地位不可限量,否则,他早就离婚了。
施莉菁瞧不起的看着她的丈夫,不只是她丈夫,她觉得男人都没有什么用,只想靠有钱的女人往上爬,获得利益,总而言之,男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弃。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卖着关子。
“希望你不是要告诉我你怀孕了,因为恐怕连你都很难确定谁是孩子的爸爸,而我不想背黑锅。”
“我很小心的!”她毫不知耻的说。
“那你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要到欧洲玩一个月。”
“这真是好消息!”
“我就知道你会很高兴。”她拔起一瓶白兰地的瓶塞,直接往她的嘴里灌,反正他们夫妻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既然她可以在别处找到快乐,又何必留在家里看他那张脸。他已不再吸引她了。“我们彼此都可以快乐一个月,你也可以尽量的吃喝玩乐。”
“谢谢你的忠告。”
她打了一个呵欠。“我必须去睡觉了,偷情的确是很花精力的一件事。”
他觉得自己可以当圣人了,但是他的冷静只维持到她上楼,一等地消失于他的视线外,他将一些玻璃酒杯和白兰地全砸了个粉碎。他是全天下最儒弱的男人。
楼上则传来了施莉菁的狂笑声,这一刻,她是赢家。
莫凡看着沉芸生若有所求的眼神,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放下看到一半的英文商业周刊,微笑的看着她,起身指了指大沙发。
“有重要的事?”
她有些不安的坐下。她已经练习了一整天,仍不知道怎么说才算是完美的开场白。现在的她,不像是要嫁给他,反倒像是要把自己卖给他似的。唉!她不该跟她母亲说那些话的,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你的脸色不好。”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要不要我提早送你回家?”
“我很好,没有发烧。”她赶紧说。
他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扫向她。“你想说什么就说,愈拖你会愈不想说,而且我保证,我听完不会从椅子上跌下来,也不会把你从十二楼丢下去,很少有事能让我失去冷静的,你快点说吧!”
“我决定嫁给你!”她终于说出话。
“就是这个?”他挑挑眉。
“你改变主意了?”她紧张地问“没有。”
“所以我们可以结婚?”
“可以!”
她宽心的舒了一口气。她提心吊胆了一夜,深怕他会告诉她他只是说说而已,那她就不只是无地自容,而是不知道怎么回去跟她母亲说,毕竟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了一个人希望后,又活生生的毁了那个希望。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轮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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