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杨帆的老爸,八十岁了,腿脚却总是闲不住,喜欢东转悠西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出了天大的麻烦。那天老爷子又下楼去转悠,尽管老态龙钟,但脚步走得还算沉稳,每一步都拿捏得到位,他边走边在追忆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当往前追忆到他少不更事的时候时,脚被什么东西绊着了,这一脚没有交待清楚,就轰然倒地了。
杨帆和他的姐夫李君得到消息,丢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到了现场。那时老爷子正坐在那个石阶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痛楚,李君蹬下了身,一把就把老爷子抱了起来,老爷子哎哟一声大叫,把一大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李君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老爷子送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一群人楼上楼下地跑,跑完了,老爷子就住在医院里了,右腿骨折,必须手术。杨帆和李君两家风平浪静的生活规律就被破坏了,杨帆的老妈和他姐杨莉负责在医院照顾老爷子,杨帆每天一大清早去医院看看,然后去上班,下午下班之后再去看看。
三天之后,老爷子动了手术,体内置入了钢板,上了螺丝。杨帆问医生:那钢板什么时候再取出来呢?医生说,这么大年纪了,钢板就不用取了,留在里面吧。老爷子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躺在特制的病床上,边拉着吊环边说:等我百年归世之后,遗体火化之后就能取出来。
在病房里,杨帆和医生说着老爷子的伤情。就有小护土在旁边看着他,表情都是怪怪的,两个小护士还把头凑到了一块,微笑着,象在嘀咕着什么,杨帆感觉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醒目的标记。
据说那位主治医生王医生是刚从外地医院调来的,做外科手术颇有些手碗,是这所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才挖过来的。
(二)
一大清早,杨帆披着一身的雾气,来到医院,从那家医院的后门进去,要经过一片四季青的树林,旁边是一片家属区和一个停车棚。前面有一个假山,假山周围是一小片空地,再往前面转过一个弯就有一个栅栏,过了那道栅栏就是医院的住院部。
四周静悄悄的,树上有一些小鸟在唧唧喳喳地鸣叫,清晨的小院更显得幽静。偶尔能遇到一二个人拎着脸盆、水瓶从身边走过,无疑是病人家属。杨帆专心走着路,突然就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往身上窜,低头一看,天!是一只大狼狗。高高大大,毛色发亮,气势威猛。杨帆吓了一跳,想跑开,突然就想起曾听有人说过如果跑,狗就会追,还会咬人,杨帆就停下了。
狼狗又窜到杨帆的前面,伸出了前爪往上跳,象是要抓杨帆的脸,杨帆叫了起来:走走开狗走开。语无伦次,脸色惨白,狗却置若惘闻,在杨帆的跟着依然跳上跳下的。也只是跳上跳下的,不象是要伤害杨帆,倒象是亲昵。杨帆惊魂稍定,但依然担心狗会突然咬他一口。杨帆往前走,狼狗继续追捧着,杨帆终于越过了那道栅栏,狼狗就突然往回冲,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杨帆心有余悸,边走着就边把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用慢镜头过了一遍。从电梯里出来时,杨帆就好象明白了:那狗不是要伤害他,而是要和他亲近。这样想着,就感觉到匪夷所思,莫象其妙。这狗,哪来的狗?
出电梯没几步,遇到一个小护士,对他象农夫山泉一样甜甜地笑,还和他打招呼:黄医生杨帆纳闷着,应和着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搭腔,小护士脸上泛起了红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看错了人。杨帆大方地笑笑:没关系的。
第二天,杨帆再去医院时,又是经过那段小道。正当他想着昨天早上的事时,那条狗又冲了过来,毛茸茸的身子往他身上窜。然后又窜到他前面跳上跳下的,狗尾巴摇得欢快,这一次杨帆不害怕了,心里甚至充盈着欢欣和喜悦。杨帆配合着狗,摸摸狗毛,挥动着手,配合着狗,清晨薄薄的雾霭之中人和狗构成一幅和谐的图画。
接连的几天里,每当杨帆出现在那个院门口时,那条狗就会准时出现。在杨帆眼里,那已不是一条狗,而是他的朋友。他给它起个名,叫缘缘。杨帆再去医院时除了给老爷子带早餐,还忘不了给缘缘带点吃的东西。
(三)
杨帆好几天都没去医院了,他出差了,照顾老爷子的事落给了他姐杨莉和姐夫李君。杨帆去了南方,去了那四季温暖如春的云南腹地,享受着温暧如春的阳光,心思却不时地跳到西州的那个医院,想着老爷子的伤情,还想着缘缘。
一星期之后,杨帆才回到了西州这座中国中部的中等城市,刚下火车,就看到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一日之间,杨帆从春日回到了冬日。杨帆从站台出来,扑面而来的是粉妆玉砌的银色世界,一看时间还只是早上七点多,他把行李交给同事,让他们带到单位宿舍院,放在门房那里。他自己就直奔医院了,在云南时,杨帆天天和老爷子打电话。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有缘缘,杨帆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挂念,这几天,缘缘矫健的身影经常在他脑海里跳跃着,忽上忽下,尾巴摇动着,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雪还在下,杨帆在火车站瑟瑟发抖地站了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问:到哪?
杨帆说:一医院。
司机说: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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