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被带到一个很大的厨房里。
由屋里储存许多杂粮和晒干的肉条看来,这里每天要照顾很多人的胃腹。
骆苍拿出腰上的小刀割下一块肉脯,起了灶火之后便烤了起来。那肉脯原是炙过之后风干的,一就火,便散出阵阵的烟熏香味,引得双双不停地吞着口水。
等肉脯熟透后,他又从一个大锅里盛了一碗饭递给双双。
虽然饭是冷的,但是饿了一整天的双双看着眼前的白米饭和诱人的肉块,像是从没吃过这些东西似感动得差一点流下眼泪来。
骆苍弄了吃的东西给她,便径自走到门边站立,背对着双双。双双这才不客气地端起碗,大口大口吃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偷偷看着使她免于坠地、又好心给她饭吃的人。
他背靠在门框,视线落在远方。跟他脸上坚硬的线条一样,他的眼神孤傲、深不可测,紧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是如此地冷漠和难以亲近。
很快吃完一整碗的饭后,双双拍了拍肚子,满足地向他说:“我已经吃饱了,谢谢你!”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骆苍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见他没有反应,双双反正是吃饱了没事做,于是探问:“请问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捉到这里?”
到现在为止,她仍不相信把自己掳来的是真的山贼。看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一身坚挺结实的肌肉又一副冷酷无情的表情,可他身上却没有传言中强盗土匪的邪恶气质;不知怎地,双双总觉得他仿佛需要别人的亲近,以及给他温暖
“喂?”双双再唤了他一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
骆苍只觉得这个小姑娘除了胆子大,还有些聒噪,半晌之后,他终于看了双双一眼,可是还是没有张口说话。他不想和她说太多,只要确保她的平安和换回义父,所有的事就都可以结束了。
双双吃饱后有了力气,勇气似乎也跟着来了。她觉得自己这般礼貌又客气地问话,这个人却是始终不发一语不理会她,心中已略有不快;接着,她又想起自己本来应该在前往襄阳的路上,却莫名其妙地被抓来这里,一把火便从心中烧上来。
于是,她控制不住脾气地站起身说:“喂!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相对于她的激动,骆苍还是沉静而不动声色,只是偶尔看她一眼。从不知道女人可以“番”成这样,眼前这个倒真是教他开了眼界。
见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瞄了自己一眼,双双真是大受打击!于是又大声地问:“你听见我说话没有?难不成你聋了或是哑了?”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缺德。再怎么说,他不但救了自己,还给自已饭吃,她是不该这么骂他的。可是,从刚才到现在他始终不发一语,如果他不是哑巴、聋子,那又是怎么回事?说不定真的让自己给说中了呢。
如果是真的,那他未免太可怜了吧?长得这么英俊的一个人却无法说话
再仔细看着他,只见他一身朴素的粗布衣服,双双心想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像坏人,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是被抓来的人,然后被这些残忍的土匪把他毒哑或弄聋了。愈想愈觉得这可能性极高,也就更觉得他可怜,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看着双双从忿怒转为温柔的眼神,骆苍的心像被一条细细、看不见的丝绳扯了一下。他不太确定那是什么感觉,却让他原本无波无澜的心起了变化,他赶紧提气凝神,甩掉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
在同情他的同时,双双忽然脑筋一动,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慢慢走到骆苍面前,可怜兮兮地说:“你一定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对不对?我也是呢!我本来要去襄阳,我的丈夫正在那里等着我,如果他明天没见到我,一定会很着急的。你可不可以帮我逃走?等我一逃出去,我一定会叫人来把你救出去的。”
罢说完话,都还没机会听见他的回答,双双便听见门外纷杳而至的脚步声,举目望去便看见有两个人一脸惊慌地冲进来。看着那两个人,她的一颗心顿时直往下沉。
如果只要应付这个痴痴傻傻的哑巴,她还有逃脱的机会,偏偏又杀出了这两个人,看来她现在要走,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两个人踉跄而惶恐地停步在面前,可又不如她所想一来便左右抓住她,反而走到先前骆苍面前、满脸愧色地低头道:“寨主,对不起!小的一时疏忽,才会让她跑了出来”
正在懊恼错失良机的双双,闻言不禁一愣
他们叫那个哑巴什么?他们刚才是不是叫他“寨主”?
寨主一时之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叫他什么?”为了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双双忙着打岔。她不可思议地指着给她饭吃的男人,乌黑的眼珠子像是要从眼眶里掉下来似。
那两个人先是看了骆苍一眼,表情也是有点迷糊,难道她还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吗?
见他们没有回话,她急切地再问:“他不是你们抓来烧柴煮饭的仆人吗?”
“你胡说什么!”其中一人大声喝止她:“这位是我们伏牛寨的大寨主。”
那两个人也被她的语气和神情弄得一头雾水,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个姑娘具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眼不识泰山啊,竟然把寨主当作烧饭扫地的仆人。
双双的嘴巴再也合不起来了。他真的是什么什么寨主?可是怎么会呢?
寨主不就是土匪头子吗?可土匪头子不都是长得满脸横向、一身刀疤、凶神恶煞、威风凛凛的吗?这个人不但太年轻、太英俊虽然他看起来冷漠无情,可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那些专门杀人放火的坏胚子联想在一起。
“他怎么会是土匪头子呢?”双双还是无法相信自己所见所闻。
“你没有别的要求了吧?”骆苍看够了双双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心中有一点点的快意。
双双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刚才还蠢得说要找人救他出去天啊!她真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没等她回答,骆苍便向手下说:“你们把她送回房里去吧。”
自己还笨得以为他是哑巴、聋子,原来他都是装的,他真是太可恶了,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同情心!
交代完之后,骆苍转身就要走了。
“等一下!”双双连忙叫住他。
她虽然吃饱了,但是肚子里却有无数的疑问。既然他就是这个贼窝的老大,那么他一定可以告诉自己为什么要把她抓到这里;又,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可恶又冷冰冰的鬼地方!
她不要再待在这里!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去襄阳!
可是,那个她原以为还有一点善心的骆苍并没有停下脚步,而他的两个手下也挡在面前,阻止了她的去路,当他们手中的火把无意间照映在她的脸上时,两个人同时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而脸上的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的惊惶!
看到他们的样子,双双自己也吓了一跳。见他们心生恐惧地盯着自己的脸,她忍不住伸手往脸上摸去。
“你们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姑娘,我看你还是赶快回房去把这身脏衣服换了、把脸洗一洗吧,免得又吓到其他人了。”其中一个人“回魂”后,好心地建议。
双双这才想起早上自己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也有相同的反应,难怪这两个人脸上会有这样的神色了。
被押回房后,双双从房里的铜镜里看见自己的样子。
天啊!经过一天的折腾,众人帮她梳好的发髻早就散落不成形;凌乱的发丝飞落一脸而不自觉不说,脸上的粉也脱落得七零八落;唇上的红色胭脂更是晕散到整个唇边。
看见自己的丑模样,双双不禁叫了一声!
现在的她简直比早晨刚化好妆时更像个鬼怪呢,莫怪刚才那两个人看到她时表情会如此怪异;更难怪骆苍总是看着别的地方,就是不看她一眼。
她赶紧用水把脸上的残粉洗了干净。
洗完脸后,才发现陪嫁的衣物不知何时被放到床上;她找到一把牛角篦,又取下头上所有的簪子、一头乌黑柔细的头发如瀑布泄下,便坐在床上细细地梳起自己的发丝。
这一天里发生太多事,也实在太累了,她边梳着头发边忍不住打着呵欠。等到头发梳好后,再也没有精神和力气想任何的事情了,望着床上看似柔软舒服的被褥,于是和衣倒向床上,不到一分钟便已呼呼睡去。
梦里,在往襄阳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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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已经亲自把消息带到襄阳,现在就等他们的回应了。”郑君平脸上、身上有着赶路的仆仆风尘,却掩不住天生的飘逸潇洒。
“很好,辛苦你了,君平。”骆苍看着他。冷冷的脸上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
郑君平心里明白他所承受的压力。为了要救回被抓的义父,骆苍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可是,有时候为达目地是得不择手段的不是吗?
“我们的‘客人’还好吧?”
听见郑君平问起,骆苍的眉头又紧了一些。“她刚才试图攀墙逃走。”
这也就是他烦恼的原因。如果那个姑娘是胆小温驯、任凭摆布的人质,那么他们就有大半的胜算;偏偏她不是。从她刚才的表现和言行举止看来,他心中有着隐隐的预感,她将会是自己的一个麻烦很大的麻烦。
“她试图爬墙逃走?”郑君平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加上几绺垂掉在脸上的头发,有点傻傻呆呆的模样。
他是真的很惊讶,他可从没见过、也没听过这么大胆的女人哩,这么一说,他倒很想马上见见此女子的庐山真面目了。
不过,能做出爬墙这么粗鲁的举动,想必那女人是不会秀气到哪里去的。他在脑海里草草勾勒出一张脸孔
脸大如盆、眼大如牛铃、鼻塌嘴阔他猛然打了个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大哥,我看你还是多派几个人把她看好,免得万一她出了事,只怕我们还找不到相同的人去换回义父哩。”
不用郑君平提醒,骆苍早已经交代手下要加强看守,以免她再演出同样的戏码;他没有把握每次都能这么幸运地恰巧在她逃走时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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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双双被洒遍一屋子的阳光叫醒。
起身后,瞥见散落床边的红色嫁衣和金玉簪,她从床上弹起,乍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杜家,直到看见屋里冷清而单调的摆设,才想起自己并非到了襄阳。而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也清清楚楚在她脑海中告诉她,她还身陷伏牛山的贼窝里
可能是因为经过了一天的折腾,她昨晚身陷贼窝却睡得不省人事;不过,因为睡了舒舒服服的一觉,她又回复原有的精神、头脑也清醒了很多。她开始在想,昨晚上已试过逃跑一次,今天要再想个什么法子溜掉?
“叩!叩!”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双双不耐地低哝道:“门是你们锁起来的,还敲什么敲呀?”
门外的人见屋里没反应,于是隔着门喊:“里面的人起身了没?我要进去了。”
原来他还懂礼貌,知道要提醒自己。双双不禁觉得这窝土匪还真“客气”
一会儿门被打开,原来是送早膳的人。
看到盘子里的大馒头和两盘清淡小菜,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唉,肚子唱空城计时,脑子是不听使唤的,只好先填饱它才能认真想些法子。
虽然是很粗陋的食物,不过这对一向不要求的她来说已经足够,要不是有个人在旁边盯着自己吃东西,这一餐肯定是她吃过最有美味、最好吃的早餐了。
吃过饭,她便被带出房间。
亮粲粲的阳光照在大地上,她努力记住自己走过的地方,希望再有机会逃命时不要迷失方向。跟着走了一段曲曲折折的路后,来到了一个大厅。
大厅里正坐着三个人,她一眼就认出了昨天晚上那个男子。此时,他高高坐在厅上的“宝座”威严沉稳的神情,看起来倒是架势十足,双双这才开始相信他真的是一个“堂堂”寨主;她昨天晚上一定是累极、饿极,才会把他看做是一个可怜的小喽!
发现他炯炯的目光也正上上下下地看着自己,双双没来由地心中一窒。
虽然她向来以胆大著称,但是,如此正视着一个陌生男人赤裸裸的眼光还是第一次,她慌乱地将眼光往旁边移,这一移,却又和一双灵活且充满玩味的大眼睛对在一块了。
看见那双大眼睛让双双为之一愣。她忍不住要在心中大喊,好迷人的眸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双眸子一点羞怯都没有,她甚至还不客气地打量着拥有那双迷人眼睛的脸庞。
那真是一个长得相当好看的男人,一点也不像骆苍一样让她感到窒息和心慌意乱。他一头异于普通人的深棕色长发随意扎在脑后,额前落下几绺凌乱发丝半遮住他乌黑浓密的眉毛和一双仿佛能勾人魂魄的眸子;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带着戏谑、微微上扬的嘴;身上散发出的随意的潇洒,又像是不经意地勾引着他人的视线
他懒懒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百般无聊似的支着歪斜的头,一副没有睡够的闲散模样,更显示出他豪放不羁的性格。
郑君平心里有着和欧阳双双一样的惊奇和意外。终年行走四方的他自然阅人无数,眼前这个姑娘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却有着一股吸引人的独特气质;加上可能因为先前自己把她想得太差,所以见到她的真实面目时,便觉得她其实是长得不错的。
尤其是欧阳双双灵活大眼里的单纯,让她看起来更惹人爱怜于是他上下左右不放过一点细节地打量着她,看着双双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他的笑意和兴味也愈来愈浓。
双双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见!在昨晚之前,她一直以为土匪都该长得贼眉贼眼、满脸横肉的凶神恶煞样,但是自从见到骆苍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如果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一定会因为见到这两个奇特的盗匪而兴奋不已!
正这么想着,她一双眼睛忍不住又瞟向冷漠的骆苍。
她这才发现和这个满脸戏谑神色的美男子比起来,骆苍要沉稳多了;而且他看起来是如此地心事重重,仿佛心里头有几千斤的担子压着
看着他的样子,她不禁觉得莞尔。被抓的人是她,可是现在她却好像一点事也没有,反而在这里探讨盗匪头子的心情,她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骆苍没有忽略双双停在郑君平脸上的眼光,看着她的表情毫无隐瞒地显示了她心中对君平俊容的欣赏,他心中竟有点不是滋味。
这是怎么一回事?望着直盯着自己而心不在焉微微笑着的双双,他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两相比较之下,双双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虽然他看起来冷得像块冰一样,但是他间而皱着眉头的样子却教她疼到心里。
皱眉?双双突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这才醒悟到那双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睛也正望进她的眼睛深处,像是要深进她心里一般
她的心无来由一阵猛跳,再次心虚地掉开视线。这次,她居然看见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她没有看错吧?再次睁大眼睛,仔细一看
没错!那个全身穿黑色衣裳,而且皮肤黝黑的人,的确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
一个接着一个的惊讶,让双双不禁要怀疑自己正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当中。她一径忙着“观察”眼前三人,纯然忘了自己急着想离开这里一事了。
相对于她的好奇眼光,同时有六只眼睛也正看着这个毫无惧意、只顾着拼命看人的小女子。
骆苍早在昨晚便已见识到她过人的胆识,所以不再觉得奇怪。真要教他感到讶异的是,她竟是和昨天那个足以吓死人的女子是同一人!
一身黑衣装扮的沈瑛,面对着睁大且久久没有离开她的眼睛,一点也没有那两个男人的高昂兴致和复杂心思,她只想快些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于是,她转向骆苍道:“大哥,我们是不是该把事情的始末告诉这位姑娘了?”
沈瑛的提议打断了所有人各有飞驰的心思,也让大家想起了真正的要事。
双双这也才想到是了解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自己的时候。如果他们的目地是要劫财,她可以交出所有的嫁妆;如果他们另有不轨,那她可是抵死不从的。一想到此,她小小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坚毅不屈的神情,大眼睛直瞪着骆苍。
看着骆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认定骆苍不会伤害她的感觉?是因为昨天晚上他救了自己一命,又给了自己饭吃吗?
“你们为什么把我抓来这里?”双双对着骆苍问。
骆苍紧闭着嘴,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片刻之后才回答:“我叫骆苍,这里是伏牛寨。”然后又指向身旁的两人道:“他们是郑君平、沈瑛。”
这个回答好像和双双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不过,至少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把你请到伏牛寨是情非得已,请你千万见谅。我保证等我们的事情一办完,你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去到你原来该去的地方。只是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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