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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子倒是一流的漂亮壮观,时价八千五百元。

    家汶这个男人很聪明,未与高薪女士来往,爱约哪一个就哪一个,行头首饰,各女自备,他只不过开辆车来接送,然后付一顿饭钱,高兴起来,送盒糖果,如此而已,而咱们这些蠢女,却如飞蛾扑灯火般,向他涌过去,没出息。

    想到这里,我叹口气,去了这一次,如果我再不学乖,那么嘉丽骂我是应该的。

    我低下头。

    家汶来接我了,他手中捧著一束纽西兰玫瑰,我暗暗叹一口气,这么漂亮能干的男人,这么不专一的心,以后我退出了,却又不知多少女郎争著来填我的空缺,女人就真的非男人活不下去了?

    我不愿意相信,我低下了头。

    到了夜总会,他诧异说:“你有心事?”

    没有必要告诉他,我勉强笑说:“跟同事不开心。”

    “下了班就应忘了公事。”

    还没说完,就看到嘉丽在另一张桌子上,有一个男孩子陪著她,她也不忌讳,眼晴就朝我瞪著看,她显然是故意的,明知我与家汶来这里,就来找我们的碴,太可怕了,这女人。

    家汶其实并不是她的什么人,她怎么老看不开,老不相信他有权约别人。

    家汶也见到了嘉丽,他笑“你指的同事,是她吧。”

    我觉得真没面子,是长了男人的威风,灭女人的志气。

    我不答。

    “大家是朋友,我们干脆坐到一起去。”家汶把我拉到嘉丽的桌子上去,我连反对都来不及,也不想做得太不大方。

    嘉丽没想到家汶有这一招,呆住了,因她另有男朋友在,也不好做得太难看,于是我们四人各怀鬼胎,坐了半夜,家汶自然是唯一的胜利者,他虽然不多话,而且神情也看不出来,但我仍然恨他。

    这个男人,我实在是将他估计太高了。

    我与嘉丽各打扮得美仑美奂,却坐在那里干生气,一次已经太多,我不打算再赴家汶的约。

    我与嘉丽几乎一起说:“我有点头痛”看对方一眼,然后站起来走,由男伴护送回家。

    我坐在他车里,僵著脸,不发一言。

    家汶道歉说:“对不起,叫你们两人伤了和气。”

    我再也俏皮不起来,低著头,预备把这段关系告一段落。

    谁知他又说:“后天呢,后天有空没有?我父亲生日,请亲戚吃饭,你要是肯来,我就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我没想到有这一招,完全呆住了。介绍我给他家人认识?那自然是有诚意的举动,但是裘啊裘,别轻易信人。

    我鼓起全身的勇气,才答“咱们再通电话吧。”

    他笑笑“好。”与我告别。

    回到公寓,才后悔这样搭架子,他明天要是不来电话,我也就完蛋了。

    他父亲一年才生日一次,就算公平分配,也得等到明年他才能邀请别的女子,这次实是我胜利了,想到这里,不禁有点高兴。

    嘉丽嘉丽,请问你是夜是否成眠?

    星期二一整天,我以压倒性的精神姿态出现了,到了下午,还并没有接到家汶的电话,也不介意,就此甩掉他,干干净净,至少事前他已表示歉意,欲将功补过。

    心中一不在乎,日子就好过。

    傍晚临下班,一抬头,嘉丽又靠在我房门边。

    “你好。”我说。

    她诧异于我的友善。

    “找我有事吧?”我问:“看来你气色不错,是否与家汶有了谅解?他请你赴他父亲的生日宴会?呵不可能,他已经叫我到那个宴会去了,大概他邀请你到他母亲的生日会去?”

    她一怔“你全猜到了。”

    “是,我也猜到他是极端怕寂寞的男人,否则不用出街来讨好我们,所以嘉丽,我们实处于优势,我不知道你的态度如何,我决定强硬起来。”

    电话铃响了,我取起话筒,那正是家汶。

    我以极之甜蜜的声音说:“是家汶吗?明天下班我要开会,恐怕不能赴约了,代我祝他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真遗憾,不知取代我的是哪一位幸福的女士,哈哈哈。”

    他没说什么,只表示希望我能抽空。

    我说:“工作重要过私人事呢,倒底老板每月发下薪水,是不是?那是我的生活费呵,只好受他支配。”

    他说再见,挂了电话。

    我收了线之后,脸色也沉下来了,叹口气,解嘲地说:“对待没有诚意的人,只好嘻嘻哈哈的混我比谁不会混?待人以诚,人家就作弄你。”

    嘉丽说:“可是你失去一个机会。”她的手叠在胸前。

    “机会?什么机会?你觉得他是一个想结婚的人?况且你也知道,很多女人是独身终老的,那有什么稀奇。”

    “多么寂寞。”

    “街上大把男人,若没有爱,有什么分别?许多男人愿意陪你到你公寓去解决寂寞的问题。”我说:“我不能干涉你的选择,我本人认为他不值得担心。”我取起手袋“祝你好运。”

    傍晚,天很冷,风又劲,吹上脸,真觉得凄凉,啊原本所有的女人都应得到呵护,这时刻该拥著孩子坐家中喝茶聊天,而我们却要在外搏杀找生活费,再跟自己找麻烦,似不必了。

    我吸进一口冷空气,身边有一个声音说:“一起走吧。”

    我转头一看,是嘉丽。

    我佯作失望说:“我还希望是个英俊的男士,开著一辆摩根跑车,要把我自这个困境打救出去呢。”

    她笑。“好久没一起吃茶了。”

    “嘉丽,对于我所作的,我请你原谅,这真是我的愚昧。”

    “我应当生一辈子的气吗?”她摸摸脸颊“那一巴掌可真不轻呢。”

    “请你原谅。”我说。

    “算了,算了。”她说:“老朋友,说这些来干吗?”

    我说:“我觉得疲倦,像是打了场仗似的,想早早回去冲了热水凉睡觉。”

    “我明白,自己急,再见。”她向我招招手。

    我截了辆街车回家。

    那夜家汶的电话打到我公寓来。

    我觉得诧异:“你有什么话是要对我说的?”

    “你生气了是不是?”

    “开头有一点点,现在不气了。”我据实说。

    “是怪我不专一吧?”

    我只是笑,不语。

    “一个未婚男人,略为挑选,也不为错吧。”

    我不置可否,仍然陪笑。

    不错,他绝对有资格那么做。但是我不高兴在他跟前轮队,我不干。我当然也认为他是一个条件优秀的王老五,只是做人,多多少少讲骨气。

    “你不肯再出来了?”

    我不出声。

    “吃午餐也不肯?”

    我说:“你平白为我讲那么多的话,太不值得。”

    他干笑。

    “家汶,我很累,想休息。”

    他叹气。

    我有点彷徨,忍一忍,终于拉上被子,睡了。

    每个女孩子都会碰到这种情形的吧?直到她们结婚生子告一段落,她们都有过这样彷徨的日子吧。

    也许家汶也正觉得彷徨呢,他麾下的女郎又少了一个,她们不再听他摆布。

    我做了一夜的梦,非常不安稳。

    第二天嘉丽跟我说,她不能拒绝家汶,她喜欢他,决定听他唆摆。

    我黯然,不能说些什么。

    但是嘉丽说她同时会跟其他男人出去“没有损失,他们挑我.我也挑他们。”

    我觉得这已经是损失了,但各人的旨趣不一样,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打算说‘不’,他条件太好,我喜欢与他出去吃吃喝喝,享受一个周末,明天?将来?我不担心,忧虑也无用,我再不关心,到底我们活著是为什么呢,如果这一刹那的快乐都不能享用我想社会是会得原谅我的。”

    “只要你高兴,你管社会怎么想,你哭的时候,社会又不见得会拍你肩膀安慰你。”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来玩玩呢?”

    “我不觉得快乐,我只觉得凄凉,”我坦白的说:“所以我不高兴去。”

    “我也自觉蛮凄凉的,”她哈哈笑起来“快活的凄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家汶没有再来约我。

    我的态度很明显:他必需放弃其他的女人,单为我一人服务,如果他觉得划不来,痛苦,那就不如不放弃他原来的生活方式。

    家汶,我叹口气,他走在整座树林里,几时才肯为一株花放弃整个树林?

    饼年的时候,嘉丽告诉我,她已经到家汶公寓去过。登堂入室了,我想,可是那公寓简直是个公众女休息间,又有什么快乐可言呢。

    “他那间公寓真是好大好大,美得不得了,二千七百多大的地方,客厅可以骑脚踏车。”她一脸羡色。

    口气上彷佛已有希望做那里的主妇,在那里请客。

    而其实家汶是个玩家,他要主妇来干吗?

    “我很喜欢那附近的环境,幽静高尚,唉,如何才能使他向我求婚呢?”

    “落蛊。”我说。

    “别开玩笑好不好?”

    “我也说真的呀,”我说:“结婚只是开始,不是完结,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可是我这么想结婚”

    “他们说女人在廿三四岁最希望结婚,过了廿七八也就好了,这是女性遗传因子影响,到时希望成家立室。”

    “我觉得做工很累。”

    我耸耸肩“做人根本是很累的。”

    “有些太太却是幸福的。”

    “一家不知一家的事。”我说。

    “像你这么乐观的女王老五也是少有。”

    我只好笑,我也并不乐观,奈何好强,自己若先认输,就必然输定了,这是士气问题。

    饼完年没多久,嘉丽要求告一星期假,说是身体不好,我觉得很讶异,去探望她,她躺在床上,精神倒还硬朗,但脸色很差。

    她说:“不用问了,他是有未婚妻的。那天早上,叫我碰见了。”

    我说:“也许她自称是他未婚妻。”还想安慰她。

    “不,他自己也承认。”

    “就如此告一段落?”我问。

    “是。”

    我点点头“怎么要告病假呢?”

    “喝多了酒。”她苦笑。

    “嘉丽,咱们共勉之。”我说:“振作起来,重新来过。”

    “你不会笑我吧?”她问。

    “五十步岂敢笑一百步?”我反问。

    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出门的时候天空已有点潮湿,回南,春天快要来了。

    我们呢,我们的罗曼史在春天有什么进展?

    家汶仍然在红粉堆中打滚,未婚妻?我不相信。

    我一分钟也不相信。但我相信有比他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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