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自始至终才说过十来句话,你别误会。”
“阿利,你莫把父亲遗产全丢了才好。”
“叔父到底肯不肯做推荐人?”他已经不耐烦。
他的叔父大为诧异“你着迷了。”
“没有的事。”
“你与表妹玛莉亚之事肯定已经告吹?”
“玛莉亚一向像我亲妹子般。”
叔父叹息一声。
“这样吧,”他不得不让步“我至少也该见一见我保荐的什么人。”
阿利声音中带笑意“我叫她进来。”
杏友连忙走开。
安妮在茶水间找到她“原来你在这里,阿利请你过去一下。”
杏友略为整理衣饰便过去敲门。
雨下得更大了。
门一开,杏友看到一个肥胖的大胡子,这便是约瑟罗夫了。
阿利为他们介绍。
他说:“叔父想拿你的作品去角逐新人奖。”
杏友心知肚明,只是微笑。
大胡子约瑟先看见一张雪白的小脸,接着被一双忧郁大眼睛吸引。
他困惑了,华裔怎么会有那样的眸子?这可是犹大人的眼睛呀。
他听见自己毫无因由地间:“庄小姐,你穿四号衣服吗?”
阿利笑“叔父老说世上哪有四号腰身。”
杏友一直陪笑。
约瑟显然改变初衷“杏子,你几时到我们家来吃顿便饭。”
杏友连忙点头称好。
片刻她说有事要做,有礼地告辞,这次她匆匆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杏友没听到他们叔侄接住的对话。
“好一个美人儿。”
“我只看她的办事能力。”
“是吗?阿利。”约瑟哈哈笑。
“当然,我一向公管公,私归私。”
“她深若无底的大眼里有什么心事?”
阿利十分遗憾“我不知道。”
“还不去寻根问底?”
阿利下班之际,看到杏友还末走。
他过去说:“叔父相当喜欢你。”
杏友笑“我知道勇吉波是你们一年之内最圣洁的节日,需禁食析祷。还有,逾越节为纪念你们出埃及记。”
阿利一愣,随即十分高兴,说不出话来。
“老板是犹太裔,我自不敢托太,多多少少翻书本学一点,最近在看你们的历史。”
阿利轻轻坐下。
杏友调侃他:“大卫的子孙,公元前已有文化的犹太裔,可也想知道华人渊博的历史?”
这是杏友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俏皮,巧笑倩兮,真将他迷住。
她的心灵不再沉睡,有苏醒迹象。
小伙子开心得说:“家母是土生儿,不注重这些风俗,她自己也吃汉堡。”
杏友拍拍阿利的手“下次,该轮到我告诉你什么叫做七巧节。”
“中国人节日也很多。”
“简直繁复深奥无比,我们以农立国,天天在田里苦干,哪有假期,就靠过节来透透气。”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聊天。
“杏友,快毕业了吧。”
杏友一征,收敛笑容“日子过得真快。”
也情愿是这样吧,难过是度日如年的好?
“假使不打算继续进修,我想与你订两年合同。”
“哟,是死约吗?”
“当然。”
“有何权利义务?”
阿利想玩笑几句,但是在他爱慕的女子面前,不敢造次,只是笑说:“躬鞠尽痹,唯命是从。”
杏友颔首“我得到的又是什么?”
“罗夫制衣厂将致力捧你出名,作为招牌,从中得益,互相利用。”
杏友放心了。
至要紧无拖无牵,大家有好处。
她搁下了对阿利罗夫的警惕之心。
毕业那日,她收到庄国枢太太寄来的卡片。
“恭喜你,终于毕业了,见习工作进度如何?希望看到你的近照,并且期望将来在国际新闻上让到你的名字。”
这位可敬的长者是她生命中一颗明星。
渐渐杏友也悟出一些做人道理:人家对你不好,随他去,人家若对你施有滴水之恩,则必定涌泉以报。
阿利罗夫与她非亲非故,竟这样竭力帮忙,庄杏友又不是笨人,自然明白其中意思。
毕业那日,只有他来观礼。
“杏子,你的亲人呢?”
“我父母早已辞世。”
“没有兄弟姐妹?”
“在这世上,我只得自己。”
阿利侧然“还有我呢。”
杏友笑笑“我知道。”
他替她拍了许多照片,一定可以挑到一张好的寄给庄太太。
“杏子,过去两年你生活靠谁提供?”
“一点点遗产,此刻已经用尽,非有工作不可。”
一切合情合理,阿利不虞其它。
庄太太的回复来了:“知道你已获新人奖,不胜欢快,许多华裔艺术工作者都得到犹太裔支助,甚有渊缘,请把握机会,照片中的你气色甚佳,但仍然瘦削,需注意饮食。”
也不是没有麻烦的事。
租约满了,杏友不舍得搬,可是薪水又不够付房租。
还有,工作证只得一年,她自比黑市劳工,命运控制在老板手中。
秘书安妮开玩笑说:“杏子你别生气,嫁给小老朋岂非一了百了。”
杏友不但不气,反而说:“难怪那么多女子一抵?就马上抓住对象结婚。”
“真假结婚都无所谓。”
杏子笑“需付给对方一大笔费用。”
“什么,”安妮睁大眼睛“你看不出来阿利罗夫对你一见钟情?”
杏友推她一下“嘘,背后别讲老板是非。”
“喏,我当看他面都这么说。”
杏友笑笑。
“考虑做罗夫太太吧。”
拿了奖,身份骤然提升,又签约成为正式职员,开会次数忽然多起来。
那日,阿利吩咐:“杏子,下午有气象专家前来开会,你请列席。”
杏友怀疑听错“谁来开会?”
“气象专家。”
“预测什么?─下雨不上班?”
阿利温柔地看着杏友笑“我是生意人,生意必需赚钱,且赚得越多越好,去年专家预测会有一个严冬,我大量生产厚大衣,结果利润可观。”
杏友目定口呆“哗。”
“今年说不定受圣婴现象影响,冬日温暖潮湿,宜多生产雨衣风衣。”
原来有这样的学问。
他们的生存靠市场,必需密切注意人客的需要,光是设计精美有什么用。
杏友汗颜,要学习之处不知还有多少。
“杏子,你最要紧任务是帮罗夫制衣厂打响招牌。”
“我当尽力而为。”
他改变话题“家母说,请你到舍下晚餐。”
之前已经问过好几吹,杏友老是觉得她没准备好。
阿利静静看着她表情变化。
半晌他说:“我知道,你工作忙,没有空。”
杏友笑“我可以同老板商量一下。”
阿利大喜过望“我批准你放假半日。”
罗夫太太闺名玟瑰,黑发棕眼,容貌娟秀,个子小巧,看上去有点像东方人。
她十分开通大方,满脸笑容招呼庄杏友。
丰富的晚餐及甜品后他们坐在书房看照片簿。
罗夫太太说:“像中国人一样,我们家庭希望得到众多男丁。”
杏友唯唯喏喏。
“杏子,你喜欢孩子吗?”
阿利这时发觉杏友脸色忽然阴暗,她不再说话。
他连忙打圆场:“女性也应发展事业。”
罗夫太太很识趣“是,是,我思想太古老。”
杏友又展开笑脸。
她没想到罗夫家那么舒适,管家做得一手好菜,老房子足有六问卦室。
花园的紫藤架最适宜夏天坐在那里喝冰镇香槟,孩子们自由自在跑来跑去喧哗。摆着现成的幸福,还有什么可嫌。
阿利又具那么体贴的一个人。
自家里出来,他说:“家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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