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无数的盆盆罐罐茶盏杯皿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好之后,又退了出去。
她看家那些东西有些头大。刚才红袖说的时候太快了,她没记全。
估摸着该叫宁无忧起床了,她蹑手蹑脚地进入卧室,犹豫了一下掀起帐帘,还未动,床上的人已经起来了。见到是她,原本迷离的双眸立刻变得古怪又诧异。
“本王还以为梦见鬼了。”他抬手指了指她的脸。
“让王爷见笑了。”她扯了扯唇,知道他一向不会有什么好话,本着不跟他一本计较的精神,说道:“如今还是不要让别人看见我的真实容貌得好。”
“嗯。”他点点头,“你这副尊容,别人都懒得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了。”
几日来的沉郁和悲痛似乎都在这一刻化作愤然,她恨不得将他按在床上狠狠地揍一顿!
她原本以为接下来的事情会让自己为难。可她什么都没做。宁无忧自己洗脸洗手漱口穿衣,根本就不需要她插手。红袖也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才告诉她那些伺候王爷的规矩。但是宁无忧曾经行军打仗,毕竟与一般王侯不同。
她目送他上了轿撵,去了皇宫的方向,等到他上朝回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贤王宁浚!
宁浚并不像他一样身着朝服威仪尊贵,只是穿了华锦常服,常服织锦华丽,广袖凌风翩然,腰间挂着香囊玉佩,走起路来香风阵阵,环佩琮琮。
见到她,木梓衿险些吓了一跳,见宁无忧若无其事地走进来,微微张开双手,她才反应过来,立刻帮他褪去身上的大氅,放到一边。
“五哥,你到底有没有找到梓衿啊?”宁浚很是焦急地看着宁无忧,“这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急都急死人了!你怎么还看起来若无其事的!?难道你都不担心吗?”
侍女们上了茶,木梓衿见宁无忧坐到软榻上,自己默默地垂首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她身负命案,杀父在逃,难道应该帮吗?”宁无忧轻轻地喝了一口茶,若有似无地看了木梓衿一眼。随即将茶盏轻轻地递给她,她立刻拿起旁边的茶壶,慢慢地将茶杯斟满。
“五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宁浚愤然起身,“难道你也相信梓衿杀了她父亲?这怎么可能?!”
木梓衿微微垂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慢慢地放下茶壶,又退到一边站好。
“若是没有,你又如何证明她的清白呢?”宁无忧冷声反问。
“总之!”宁浚十分笃定,“总是就是不可能!”他咬了咬牙,“五哥,你和她那么要好,她又那么喜欢你,你应该维护她相信她,都这个时候了,说不定她还在外面东躲西藏的,刑部那些人,个个都跟牛鬼蛇神一样,万一找到了她,不问青红皂白……”他骇得僵了僵,“你不是掌管六部、尤其是刑狱,权势重大吗?你难道就没想过要帮她?”
宁无忧的眸子凝了凝,定定地看了看手中的茶盏,又是轻笑:“你怎么知道她会被刑部的人抓住?说不定,她现在已经逃之夭夭,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在京城之中,任谁都找不到了。”
“逃之夭夭?还逃到京城?”宁浚大声说道:“怎么可能?她若是到京城,不是自投罗网吗?她才不会那么傻!”
“她可不傻。”宁无忧将茶盏放下,“越是平常人不敢做的事情,她越是敢做。也许人人都想不到她在京城,所以她才偏偏敢来京城。”
“既然如此!那你快去找啊!”宁浚眉头都快要拧成结了,“我这几日,日日心神不宁的,就怕她出事。她一个人,长得又好看,还那么纤弱,若是遇到什么危险,谁保护她啊。”他懊悔不已,“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回什么宜水镇!”
木梓衿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出来。她微微抬起头,悄悄地看了宁浚一眼,见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可见自己这伪装还是不错的。但是见他担忧自己的安慰,心里又觉得对不住他。
这个世上,还有他愿意相信自己是清白的,这几日的疲劳和悲痛,或许也会因为他的信任和消减许多。
“我这就去刑部问清楚!”宁浚见在宁无忧这里问不到什么情况,自己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了。
“王爷不拦着他吗?”她不安地看着宁无忧,这种事情闹到刑部去,怕是不太好吧。
“刑部的人自有分寸。”宁无忧乜了她一眼。暗黄的黄粉之下,覆着一张平静的脸。这是她父亲去世第五日,很难相信,她会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五日。
回想当初太皇太后去世时自己心中的悲痛,再对比她此时的冷静,突然觉得自己的自持力,可能远远不如这么一个女人。
只是,有些悲痛压抑太久,对身体和精神都是一种折磨。
“后天,是你父亲的头七。”他轻轻蹙眉沉思了会儿,说道:“我放你半天假。”
她立刻抬起眼帘,深切激动地看着他,压抑在心里的悲痛和沉重,以及对父亲的思念,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这些天来的压抑和隐忍,似乎都要在他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里溃不成军!
尖锐的窒息感刺入心口,她深吸一口气,酸涩眼睛眨了眨,定定地看着他,千万的情绪,最终都只化作一声:“多谢王爷。”
“嗯。”他轻声点头,用一种感同身受的目光看着她,随后又悄然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