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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的院外突然间灯火通明,火把林立,腾跃火光映入房中,侯彦半跪在门口,怀中搂紧了陆升,抬头往灯火处望去,哽咽道:“我……我……”
黑甲士兵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众军包围下,虞姬衣着绛红华服,立在侯彦眼前,徐徐弯下腰,伸出洁白优美的手掌,柔声道:“四郎,生灵涂炭、苍生流离,你身为一城总兵之子,于心何忍?”
侯彦只一味流泪摇头,恨声道:“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嫁给我父亲做个继室,便无端端非要迫我送死,凭什么!”
虞姬手掌空悬,停了一停,方才失望收回去,仍是笑容温婉,耐心十足柔声道:“四郎,四郎,你想得岔了,为娘固然非你亲娘,却断不至迫你送死。
只不过指望你略尽几分心力罢了,你若是不肯,这天上地下,自然无人能迫你半分。
四郎啊,城外狄夷肆虐,要杀戮百姓、血流成河,你未及弱冠、又不曾任一官半职,不管也就罢了。
然而如今益州城危在旦夕,你爹爹、兄长陷于城中,被歹人所困,你也要袖手旁观不成?”
她垂下一双美眸,注视着侯彦紧紧抓住陆升衣袖的手指,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续道:“四郎,陆功曹为救你,伤重难治,你如今力所能及的,无非是在这荒山野村里,守到他断气罢了。”
侯彦猛然睁大双眼,咬着牙怒瞪虞姬,然而他心中茫然,全无半点决断,只觉又是迷蒙、又是痛彻心扉,过了十几息功夫,方才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虞姬听见他语调动摇,也不过笑容更柔和明艳些许,她提着裙摆逶迤靠近,低头在侯彦耳边絮絮低语。
良久,侯彦一双眼缓缓闭上,只剩一双手攥紧陆升的衣袖,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发白颤抖起来,他涩声道:“那就……如你所愿。”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陆升猛然醒转,只觉全身大汗淋漓,四肢无力,他强撑起身躯,心中犹记挂借兵之事,竭力挪动着沉重双腿,就要下床。
对面传来一声沉重声响,陆升闻声望去,简陋室内,一个玄金两色盔甲的大汉坐在用几根木头拼凑成的简易木凳上,手中一柄沉重狼牙棒适才头朝下在地上重重一顿,将原本夯实的泥地砸出了些许裂纹。
那大汉昂藏伟岸,静默安坐在摇摇欲坠的木凳上,身披皂黑披风,头戴金盔,遮掩了面目,唯有双眼处隐约有青白微光如呼吸般起伏。
陆升抬手便摸到了一直放在身边的悬壶,警惕的心中方才安定下来,沉声问道:“阁下是无头卫?”
那大汉不曾开口,反倒是门外脚步声响,走进来一个头戴青幞、身着褐衫的中年郎中,见陆升半坐起来,讶然笑道:“大人醒了?大人重伤不曾痊愈便劳作过甚,险些伤了根本,不想一日便醒转了。
大人虽然体质优良远胜常人,却还需卧床静养,若掉以轻心,只恐往后于行动有碍。”
陆升只觉后背伤口仿佛有炭火烧灼,忍不住低喘一声忍耐疼痛,打量四周,察觉他仍在村中破屋中,便低声道:“敢问这位先生,侯彦……”
那郎中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笑道:“侯小公子有事先行一步去了,只留下这封书信。”
陆升接信匆匆看过,侯彦在信中却是语焉不详,只道这无头卫与郎中皆是侯总兵麾下,如今受托照顾陆升,侯彦自己则依照陆升的计划,前往平城郡见郡守搬救兵去了。
只是侯彦不知道无头卫的来历,陆升却是一清二楚,他放下书信,一把抓住郎中衣襟,哑声道:“先生受累,快替我彻底医治一番,我这就要出发。”
那郎中连连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大人莫要急于一时,这伤口深及筋骨,若不妥善静养,要留下隐患、悔恨终生啊!”
陆升这一动便冷汗涔涔,面无血色,他便沉下脸,推出半寸悬壶横在那郎中颈侧,怒道:“住口,叫你治就治,若再废唇舌,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那郎中被剑锋一吓,骇得脸色青白,只得战战兢兢道:“草民……草民倒曾习过家传的针灸之术,能暂时镇住伤势不至恶化,只是大人还是尽快静养为好……”
陆升也不听他多说,只道:“尽快为我施针。”
那郎中忙去取了行囊,打开药盒,取出成排的银针来,又在床边生起火盆,将牛毛般纤细的银针俱在火舌上细细灼烧,方才道:“大人请宽衣。”
陆升便依言而行,脱了上衣,俯卧床铺,任凭银针刺穿后背穴位,一时间又痛又酸,又麻又痒,他只得攥紧了拳头强忍住。
一时晃神,身后人却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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