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幽独 十二

    母后早在妹妹出生那年便已崩逝，在他们幼年时候，没有母后的照拂，父皇即使极度宠爱这双嫡出儿女，也是每日国事辛劳，没有空闲亲自照顾他们。幼妹就是在他的保护下长大的，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人敢欺负她半点。

    阿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这个同胞妹妹更令他珍视。然而他刚返回帝都长安，她就已被人伤得如此。那么这四年之中，他不在，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哥哥……十六哥哥……”那满心的怨怒在心中沉郁得久了，此刻全都化作涟涟泪水溢出眼眶。她抬头凝望着从小就极力护她爱她的小哥哥，一时间哽咽不能言语。

    如今已经什么都变了，只有哥哥极力维护她、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还一如往昔。

    无论如何，她终究还是有一个爱她极深的兄长的她知道毕竟不是世上所有的人都舍弃了她。

    “阿阑……”她听见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他抬手，动作轻柔地将她满脸的泪水擦去，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劝慰，一如小时她受委屈时的习惯：“好了，什么都过去了，哥哥在这里。阿阑乖，阿阑听话，不要哭，不要再哭了……有十六哥哥在这里保护你，任是谁都不敢再欺负你了。”

    “十六哥哥，十六哥哥！”那一瞬间，仿佛他与幼时如出一辙的动作引发出了心中所有的悲恸，她站起，孩童一般扑进他的怀中，哭得更加伤心，“你知道么？父皇他……他要让我到婼羌国去和亲了，我怎么拒绝他都不理我！他要送我到婼羌去……他要送我去和亲了！”

    紧紧抱着自己唯一的哥哥，她的哭声肆无忌惮：“我不想去，我真的不想去啊！婼羌那么远，我这一去，恐怕就永远回不来了！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长安……”

    “哥哥，阿阑……阿阑嫁去婼羌以后，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慕幽公主断断续续地哭诉着，眼泪汹涌如雨般落下，“我不去！……我不要嫁到婼羌去，我不和亲！”

    “我根本不想嫁到那里去……可是父皇……父皇他就是不答应我！我怎么说他都不理我！”她的声音几近绝望，“他哪里是要我和亲……他是要让我去送死啊！”

    所有的悲恸与愤怒在倾诉中流出了心底。爆发只是一瞬间，那之后，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沉默中。

    她停留在哥哥的怀抱里，一言不发，泪水还在不停流出，湿了他的衣袂。

    心中的怒意早已在幼妹的哭泣中渐渐远去了，右手轻抚着她墨黑柔顺的长发，青衣少年只是怅叹着，眼底的惘然一点点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