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斗胆进言,望公主恕罪。”年长女官的谏言很是严厉,还有不少僭越之处,然而慕幽公主却貌似并不介怀,言语间只是微笑。在此期间,年轻女官一直偷偷窥视她神色,未见一点怒意,便借机插言,“公主临行之时,皇上召见奴婢二人,一再嘱咐奴婢要代皇上时时提点公主言行,成就大楚婼羌千秋盛事。奴婢不敢忘怀皇上嘱托,亦不敢忘怀肩上重任。”
等两名随嫁女官都进言完毕,来仪殿中便陷入一片怪异的沉默,一时间只闻慕幽公主轻笑声和她面帘珠串的撞击声。
“就这些了?”她仍只是笑,声音如雨水溅在通透的上等白瓷上一样清浅动听,态度也极是温和,未显出一丝不悦,却笑得身后随侍两人无端端一阵心惊胆战。
“大胆!这样恣意,究竟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她一直笑、一直笑,然而笑声渐渐转冷,在某一刻她终于翻脸,积累已久的怒气瞬间迸发出来,厉声斥道,“好,很好!区区随嫁女官就敢出言犯上,今日言语处处僭越不尊,明日你们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她毫无征兆地回首,面帘晃动幅度更大,串串珍珠猛烈撞击着,那声音依然悦耳,却是声声敲打在两名女官心上,令她们更加畏惧战栗。
两名女官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在这样的情景下,她们心中第一想到的,都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尽管面对之人并非天子。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们才终于意识到,在那华美的银丝珍珠面帘之后隐藏着的,不是温和的微笑,而是刀锋般锐利无双的怒意。
“奴婢不敢!”年轻女官一向胆小怕事,见她陡然翻脸发怒,立刻吓得全身颤抖,战战兢兢跪下,一壁用力叩首,一壁语无伦次地分辨道,“请公主明鉴,奴婢不敢啊!”
“奴婢不敢。”再怎样慌乱,心中终究还是存有几分胆色,年长女官亦提裾跪下,然而不同于另一人的是,她尚保持镇定,口齿清晰地分辨道,“教导公主礼仪,这是奴婢职责所在,也是皇上亲口嘱咐过的事。奴婢只是尽一己之责,绝无出言犯上之意、僭越不尊之心,还请公主明鉴。”
“呵……是么?家国大义、千秋盛事,这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实在冠冕堂皇得厉害,也难为你还记得那样清楚。”她仰首冷笑,面帘上珍珠一连串叩响,似出鞘利剑一般铮铮然,刺穿两人仅剩的镇静,“绝无犯上之意,亦无僭越之心?好,你刚才那一套说辞,自己可还记得否?我尚且一句一句都记得明明白白,此刻闲暇无事,便一一数给你听个清楚,省得乱传出去,别人误以为慕幽公主恃宠而骄、恣意妄为,污了大楚的颜面!”